不用NPC來通知,蒼狼小隊連早飯都沒吃就去到之前的房間,等待一段時間後兩家人再次來到這裡。
婦人依舊氣焰嚣張,女人那邊雖然說不過,但她相信官府是公正的,她和小孩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見證人再次無聲無息地站在旁邊,他的雙手背在身後,不知道是不是拿着弩。他依舊注意到了小白,但沒有和之前一樣激動,神情平淡。
宋銘在兩家人來之前提過調解的結果,上一次判斷失敗後大家心裡都有了答案,哪怕心裡萬般不認同這個判斷,為了完成任務還是得說出來。
“我說吧,我是隊長,抗壓好一點。”
孫晨曦醞釀着該如何開口,但不管怎麼用詞都很像是狼狽為奸。他隻能直白地說根據判決最終女人要賠償婦人一些損失,賠償的錢款由婦人那邊協商評估。
女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個判決。她看着幾個年輕官員為難的表情,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心裡反而感到好了一些。
她不傻,早就聽說過收錢辦事的事情,也有敗訴的心理準備,官府也沒有那麼多心思聽你們兩家人吵來吵去。
婦人意外的沒有獅子大開口,她潑辣慣了,看不起這個私生子,也沒有說要緻人死地的地步。
但索要的錢款依舊讓女人臉色一白,她卻沒有多說什麼,隻說會按時将錢交到官府,等清點合适後轉交給婦人。
婦人心情頗好地拉着男孩的手臂往外走,路過女人那邊時,男孩還故意朝小孩做了個鬼臉,得意地咯咯笑消失在門外。
女人也起身牽着小孩要離開,小孩面上全是不知所措。調解輸了他認為一定是自己打架的原因,要是自己不去打架,就不會讓家裡賠錢了。
他的眼睛泛紅,流出一滴眼淚後用手背擦掉,随後用手不安地抓着自己衣服的下擺,并沒有讓女人發現自己在哭。
“劇情還原成功,請各位暫且休息一段時間,等待召回指令。”
見證人憑空消失,幾人也沒有多少在外邊閑逛的心思,打算就在官府這邊的房間裡待着。
宋銘想着最後小孩臉上後悔的表情,心裡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難過。
他的良心過不去,說不定以後萬龍國公做出那些事,就是因為自己的這些遭遇,所以想報複社會。
他又将對方長大後的樣子和現在做對比,對方在别人面前的氣質高貴、不可侵犯,沒想到他小時候過的這麼不好,有一絲割裂感。
宋銘起了興趣,他帶着小白偷偷自己跑了出去。小白知道他想找誰,在地上跑着引路,他們很快來到一座山前。
山的入口修了一個高大的牌匾,上方什麼也沒刻,整體也有些掉色陳舊,看起來很久沒有維護過了。
牌匾後方有一條青石闆路,一直延伸到樹林之中,目前看起來是唯一的上山路。
宋銘正要上山,小白卻朝身後跑,扯住繩子不讓他繼續走。
“怎麼了?”
“嗷嗷。”
小白依舊拽着繩子,宋銘隻好跟着它朝另一個方向走。那邊似乎是鎮中心的另一頭,離他們所在的官府有一段距離,但離這座山還挺近。
小白帶着他走到一家醫館,小孩就坐在醫館門前的階梯上,女人不知道去哪了。
不過以她們的速度不應該這麼快到這裡,可能是發現宋銘跑出去,地圖和NPC位置刷新了。
小白跳上宋銘的背,爬上了他的肩頭,爪子鈎住衣服保持自己的平衡。
他走了過去,醫館門前人不是很多,悄悄坐在小孩的旁邊。
本來彎腰抱着自己膝蓋發呆的小孩,突然發現有人坐在了自己旁邊,吓得身體抖了一下,很快速地往旁邊挪了一下。
宋銘也跟着挪過去,小孩再挪,他又跟過去。小孩已經在階梯邊緣,如果繼續挪就要掉下去了。
他不知道宋銘有什麼目的,想着幹脆就從旁邊跳下去跑開。
但宋銘也就看着他,沒有下一步動作。他起了好奇心,其他小孩看見他都會跑開,這還是除了阿娘和妹妹之外第一個主動接近自己的人。
他弱弱地開口:“你……你找我,有什麼事嗎?我沒錢的,你要的話也給不了。”
小孩自顧自說了一串,他緊張得像個發抖的小獸,沒有鋒利的爪牙,隻能靠蜷起身子來保護自己。
宋銘心生憐愛,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小孩愣住,更加不理解宋銘想幹什麼。
宋銘收回手,看着對方懵懂的眼神歎了口氣,擦了擦他臉上一塊髒髒的地方說:“剛剛的事情,對不起。我們不想這麼判的,但是沒有辦法。”
小孩眨巴眼睛,說話的聲音比剛剛要大了些:“哦,沒事的。是我去打架的問題,他們之前也經常說我的,隻是這次他們說要殺了我們,我好害怕……”小孩把臉埋進膝蓋,說出的聲音悶悶的,“我們又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都讨厭我們……”
宋銘安慰性地又摸了摸他的頭,隻是因為一個“私生子”的稱呼,人們的惡意便鋪天蓋地的襲來。說的自私一些,他們也不是自己想被生出來才出生的,卻要承擔父母那一輩遺留的問題,做什麼事都被帶着偏見。
有一隻三花小貓跑了過來,喵喵叫着蹭了蹭小孩因為褲子短而露在外面的小腿。
他擡起頭,伸手拍了拍小貓的頭,小貓喵了一聲跑開了,去追逐一隻在空中飛着的蝴蝶。
“你叫什麼名字?”
“淩。就單字,阿娘給我取的,妹妹叫淇。”
“哪兩個字?”
淩唔了一聲,起身去旁邊找了根木棍,在階梯下面的一塊土比較多的地面畫了畫,寫出了淩和淇兩個字。
“阿娘認識的字不多,我也隻會寫我們一家人的名字。”
宋銘站起來走過去看,淩寫的字雖然不好看,但看得出來他已經盡力了。這個時代,窮苦人家幾乎是沒有讀書學字的機會的,更何況他的身份還擺在這,能寫出看得懂的字很不錯了。
“你幾歲了?”宋銘提問。
淩掰了掰手指說:“七歲。”
宋銘看着他的樣子,相比他印象裡的其他七歲孩子,真的又瘦又小。宋銘七歲的時候都快和袁之玉一樣高了,他對于剛剛判決的愧疚又深了一些。
“真的很抱歉,我們本意不是那樣的。”
“你還記得剛剛的那隻小狸奴嗎?”
宋銘點點頭,淩接着說:“阿娘給我們說過,再乖巧的小狸奴被欺負了也會撓人。但那不是它們的錯,是有人欺負它才撓人的,所以它身不由己。我想你們也有相同的原因,你們也‘身不由己’,所以沒有關系的啦。”
淩踮起腳想拍拍宋銘的頭,但是他身高不夠,隻夠拍了拍宋銘的胸口,臉上笑了起來。
宋銘意識到這小家夥反而在安慰自己,蹲下來和他對視。
淩這下可以摸到對方的頭了,伸手摸了摸,驚奇地發現在光照下宋銘的頭發是紫色的,正常光照下看不太出來。
“你是紫色的頭發哎,你是什麼種族啊?”
“我是一條深紫色的龍,那種一長條,可以天上飛水裡遊的。”
淩被他說的話逗笑,開心笑了幾聲,又抓起幾把頭發放光下看,小孩心性展露無遺。淩注意到一直跟個玩具一樣挂在肩頭的小白,也伸手摸了摸它。
小白舔着淩的手,手心傳來癢癢的感覺,他似乎更開心了,還将臉貼了上去蹭着小白的頭。忽然淩又想起什麼,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整個人呆在原地。
“怎麼了?”
“我連自己是什麼都不知道,我娘說我原型是個黑色的可愛小煤球,但我展示給其他小孩看就說我很可怕。我如果給你看,你會說我可怕嗎?”
淩對宋銘詢問,他本來想答應,但是淩忽然說阿娘待會就要從醫館裡出來了,得晚上才行。
宋銘這才知道淩為什麼在這,他的妹妹生了病,需要長期喝藥調理身體,他就在這等阿娘開好藥出來。
“好,那我晚上在哪等你?”
“那個山,我家在那邊山上,沿着青石闆路一直走就能到了。”
“好啊。”
淩又開心地笑了起來,仔細看其實能看出和萬龍國公很像,剛開始他們都去關注這個世界的其他信息,沒有好好看過淩的樣子。
看着淩的笑,眼前的畫面被他在腦海中替換成了萬龍國公的臉。至少現在看來,對方小的時候和以後都挺愛笑的。
這樣想着,宋銘忽然心動了一下,他感到不可思議,一定是萬龍國公給自己下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