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是人人都期待的，甚至比周六周日更加期待，陳澤仁也不例外，這周期中結束，他任教的班級成績稍有進步，他總算是松了口氣，可以安心渡過一個月等待下次考試，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就像個等待判決的犯人，每一次考試都會判決他是無罪釋放還是一個月刑期。每次月考都是對他的一次審判，成績好他便能松口氣，成績下降，他就要給自己擰緊發條，給學生加好油，準備下一場惡戰。顯然這次他可以無罪釋放，因此心情更加輕松愉悅，坐在茶幾前的地墊上，準備好一人份小火鍋，下了些羊肉卷和蔬菜，暖暖的蒸汽帶着食物香味彌漫在小小房間，打開久違的電視，準備美美地看一部電影，電影是一部喜劇片，男主人正準備開始搞笑之旅，電影就戛然而止，屏幕顯示要充會員才能繼續看，陳澤仁感覺一股子煩躁無處發洩，本想關掉電視，可是今天真是難得，心情甚美，外面寒風料峭，屋内溫暖如春，忍痛充了會員。電影才得以繼續，就着搞笑電影，陳澤仁吃了個肚圓，躺在沙發上休息，打開手機，林春陽發過消息：“明天有空嗎？”陳澤仁回複：“沒什麼事？怎麼了？”林春陽過了一會回複：“爺爺想摘點金櫻子泡酒，金櫻子泡酒有益氣補血功效，他年級大我擔心他上山摔倒，我不太認識這個東西，想問問你認識嗎？能不能明天跟我一起去摘一點。”陳澤仁思索好久，他自己癱在家裡這麼多年，爬山實在不太擅長，可是想想爺爺，還是答應了：“行，我認識，那明天你在家等我，我騎車帶你去。”林春陽回複一個可愛小兔子表情，陳澤仁鄙視看了一眼說：“一把年紀還用這種可愛表情包。”洗了碗，早早睡覺，養足精神，準備明天上山。
第二天一早，陳澤仁戴着帽子手套騎上小電驢去到林春陽家，林春陽準備好籃子手套等工具放在電驢前面，遞給陳澤仁一個塑料袋，陳澤仁疑惑問：“東西都準備好了”林春陽說：“嗯嗯，都準備好了！”陳澤仁低着頭說：“快上來吧！”爺爺走出來，站在門口說：“春陽，小陳摘不到就算了，山路不好走不要冒險。”兩人答應一聲，林春陽坐上他的小電驢就出發了，冷風呼呼吹，即使帶着帽子，陳澤仁鼻子和臉頰還是凍得通紅。不一會，到達目的地，兩人哆嗦着下來，即使戴了手套，陳澤仁手還是凍得發痛，停了車，摘下手套，不斷朝手心哈氣，林春陽從羽絨服掏出一個塑料袋遞給陳澤仁，陳澤仁接過跺着腳哆嗦着問：“這是什麼？”林春陽笑着對他說：“我自己做的三明治和熱牛奶，嘗嘗吧！拿牛奶暖暖手。”不得不說這盒熱奶出現的十分及時，捂住熱奶，陳澤仁瞬間覺得寒冷驅散一大半，打開塑料袋，三明治還是熱的，拿黃油煎過的面包金黃酥脆泛着油香，裡面夾着嫩滑的雞蛋，清爽生菜，飽含油脂的培根和香腸，一口咬下去，生菜和油脂香味相得益彰，滑蛋和酥脆面包珠聯璧合，一口熱奶下去整個身體都熱乎起來，兩個人大冷天在山間田野邊吃着三明治，畫面又心酸又溫馨。陳澤仁滿足吃了一口說：“真不錯，原來你廚藝這麼好。”這一句誇到了林春陽心坎上，他眉飛色舞地炫耀：“以前在國外飯沒那麼合胃口，就自己琢磨着做點吃的，後來越來越上瘾，什麼面點，煲湯煎魚我都會。”陳澤仁笑着咽下最後一口三明治說：“你倒是挺會享受，在哪裡都餓不着。”林春陽開朗大笑說：“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可不能苦了自己吃，你也要好好吃早飯，不然容易低血糖，你看看你現在都瘦了好多，這樣對身體不好。”陳澤仁吸了口奶聽了覺得有點煩說：“行了，我知道了，你快吃把！”哪知道他漫不經心态度好像觸到林春陽神經，林春陽又喋喋不休，陳澤仁低着頭喝奶假裝在聽，好似聽着一場場漫長的會議，十分配合的點頭贊同，時不時給予堅定認同的目光，可是林春陽的話在他耳邊好像信号不好通話，他聽到的就是：“年輕人不吃飯對身體不好，三餐要定時……你要是沒時間……我……你要好好吃飯……長胖一點……抵抗力。”林春陽最後問一句：“我當你答應了，記得吃。”陳澤仁這才回過神想：我答應什麼了，但是問這句話，他之前沒聽進去好像就露餡了，林春陽估計會生氣。他沒辦法隻好硬着頭皮說：“好，我答應了。”随後狡黠地看着林春陽說：“林春陽，我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啰嗦。”林春陽吃驚地說：“啊！我啰嗦嗎！很少有人這麼評價我，那我以後不啰嗦吧！。”陳澤仁覺得他這個反應有點好笑：“不用，你想啰嗦就啰嗦吧！”
随後兩人裝了垃圾，提着籃子爬上山，山路一開始平緩，到了密林深處，到處灌木叢生，有些樹木即使幹枯也還帶刺，攔住人的去路，偶爾也劃到臉上或者手上。山路不好走，陳澤仁也漸漸體力不支，陳澤仁倒是精力旺盛，在前面開路，擋住灌木給陳澤仁留出好走的道路，在一蓬草叢前，發現了金櫻子，要不是陳澤仁眼尖就錯過了，林春陽這家夥不認得這種植物，隻是一個勁往前沖。幸虧陳澤仁喊住了他，林春陽仔細注視這種果實，紅黃的小果上長滿了尖尖的小刺，兩人戴上手套開始摘果實，不一會就摘了一籃子，籃子也有了些重量，陳澤仁準備提起籃子繼續往前走，林春陽卻搶過籃子挎在臂彎上，陳澤仁看着他的背影覺得他活像一位勤勞樸實的大媽，便在後面笑道：“你這個樣子好像鎮子上的大媽。”林春陽沒有回頭笑着說：“是嗎，那這樣是不是更像。”林春陽模仿大媽，兩隻手我在一起，一直手臂挎籃子，模仿大媽們急速的步伐。陳澤仁看到哈哈哈大笑，林春陽也起來。兩人笑聲在山林間越傳越遠。有陳澤仁指導，不一會籃子就裝滿了，兩人早就累得汗如雨下，找了一塊空地坐下，俯瞰着整個小鎮風光和崇山峻嶺的美景，風吹在身上十分涼爽，陳澤仁準備脫下外套，林春陽趕忙制止說：“别脫了，小心着涼。”陳澤仁收回手，兩人就坐在枯草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陳澤仁問：“你不是去國外留學，怎麼會回到這裡。”林春陽看着他反問：“那你了？怎麼想到回到這裡。”陳澤仁看着遠處的山說：“我啊！是個沒出息的，在外面工作也不順利，遇到的事情也心煩，加上那時候病得厲害，我爸讓我回家，我就回家了，回家就這麼過了這麼多年。”林春陽追問：“那現在病好了，有後遺症嗎？”陳澤仁說：“沒有，現在健康得很。”林春陽看着他笑了笑随後笑容淡下去說：“我去國外留學，本來一切還算順利，大概到了碩士階段家裡生意就已經開始走下破路，不過還能維持，家裡生意一落千丈，破産負債法院傳票接踵而至，那段時間我母親得了癌症，萬鴻也跟我分手了，家裡債務情況越來越嚴重，就辦理休學，跟我爸一起還債處理債務，經常有人上門讨債，那段時間自己怎麼了每天特别焦慮靜不下心，有時候莫名其妙發火煩躁，那時候真感覺自己生不如死，沒完沒了的償還債務，把整個青春獻給債務。可是第二天一睜眼，面對就是還不完的錢，那段時間母親也離世了，感覺生活好像沒有盼頭，天空每天都是灰色的。好在後來處理差不多，還剩下欠款可以之後慢慢還，不至于有人上門玩命催債，我終于可以歇一會，就回家休息一段時間，有時候想想自己挺可笑的，當初自己同一屆同學都順利畢業，畢業後去到當地一些醫院上班，經過這幾年積累現在拿着二三十萬的高薪，自己到現在快三十還不知道之後幹什麼。”陳澤仁拍拍他的肩膀淡淡說：“不要懷疑自己，李白都說“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去還複來”不要否定自己，慢慢來吧！你要是想讀就去讀完，你要是不想讀，以你能力，肯定能找到薪資很好工作，債務也慢慢來，一點點還完，無論怎樣你都是前途光明，别擔心了，慢慢來。”一陣風吹過，天上一片雲散開了，林春陽眼睛閃閃發亮看着遠處小鎮。坐了一會風吹散兩人身上汗水，風不再溫柔變得涼飕飕的，兩人也準備下山，下山路不比上山好走，草地光滑一不留神就摔跤，石子路不注意就滑到，陳澤仁在石子路上摔了一跤後，林春陽不再讓陳澤仁靠自己獨自下山，讓陳澤仁手搭在自己小臂上扶着他下山，戰戰兢兢走了一路，才下到山底，陳澤仁感覺自己腿軟得發抖，林春陽卻還像沒事人一樣蹲在地上查看籃子裡的金櫻子有沒有摔壞。陳澤仁第一次覺得林春陽說話确實有道理，是要好好吃飯多鍛煉，不讓就會像現在自己一樣。陳澤仁發動小電驢載上林春陽行駛在回家路上，這時已接近中午，陽光溫暖，風也多了股暖意。
小電驢停在了林春陽門口前，兩人提着滿滿一籃果實進到小院，爺爺穿着卡其色褲子，上身穿着一套藍色中山裝的外套，正在給已經落葉的葡萄樹藤修理枯枝，捆上稻草做好防寒。見兩人進入校園，和顔悅色說：“回來啦！摘到沒有啊？”林春陽像個得勝的小孩子提着籃子小跑着走到爺爺面前讓爺爺看采到果實多麼飽滿新鮮。爺爺笑了誇誇林春陽和陳澤仁，林春陽笑得像一朵花也不為過，陳澤仁感覺很奇怪，林春陽這人從他認識起基本上圍繞在他周圍的都是誇獎和鼓勵，那時候他面對誇獎，臉上總是冷冰冰鮮少有表情，可是現在快到不惑之年，這家夥聽到爺爺誇他果子采的好，卻見到他發自内心純真的笑容，陳澤仁想這大概就是越活越回去了吧！陳澤仁對着這種誇獎早就沒感覺，别人誇獎也好，辱罵也罷，日子還得自己過不是嗎。林春陽從廚房端來一盆熱水，兩人把果實倒在熱水裡清洗，四隻手在果實中翻攪，金黃的果實，鮮紅的果實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顔色更加豔麗，被水洗去塵埃，果實上沾滿水滴，果子更加飽滿誘人，陳澤仁的手在水下翻動，水滴果子被翻來覆去，時不時觸碰到林春陽的手，觸碰他手指分明的指節，觸碰到林春陽手背柔軟細膩的肌膚，林春陽也不是碰到陳澤仁手，但那雙手并不細膩，顯得粗糙，想起陳澤仁在餐館談論到自己經曆，他不由得心疼起眼前的人，在面對流言蜚語，自己可以依靠父母飛到遙遠國度，一走了之，但是他卻失去父母，早早去靠自己雙手謀生，在疲累工作中追求象牙塔，而造成他的遭遇，難道沒有他林春陽的一臂之力嗎？溫暖陽光照在兩人臉上，陳澤仁逆着光坐着，他泛黃的頭發好像鍍上朦胧的金黃，眼珠瞳孔顯得晶瑩剔透，立體的臉部輪廓光明和陰影在他臉上界限分明，倒顯得他真像是身染光輝的神明一般，林春陽靜靜欣賞着他，隻希望陽光移動慢一些，讓此刻久一點再久一點。林春陽癡迷看着陳澤仁，眼珠一動不動，好似沉浸在隻有陳澤仁和他的空靈世界，陳澤仁擡起眼眸，看到面前的人，勾起唇角笑起來，林春陽看着他帶着笑意的瞳孔這才醒過來，也對陳澤仁笑起來，陳澤仁看他對着自己傻笑，放聲大笑起來說：“你在這偷懶，你都沒洗？”林春陽這一下羞愧難當，紅着耳朵說：“我洗了。”陳澤仁笑着說：“算了，拿條毛巾我們擦擦手吧！”林春陽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廚房拿來一條幹淨毛巾，遞給陳澤仁擦擦手，自己去到了水，把金櫻子均勻鋪在簸箕裡，放在陽光下風幹水分，準備泡酒，爺爺戴着圍裙手拿着菜刀，從廚房走了出來說：“小陳，春陽，咱爺三今天吃水餃吧！現包的，早上才買的肉新鮮着呢！”陳澤仁擺擺手說：“不用，爺爺我要回去做飯，不用了。”爺爺這下急，對林春陽說：“春陽把他拉着，給爺爺幫忙，怎麼能不吃一頓飯回去呢？”林春陽好像接了聖旨一般，連忙拽住林春陽袖子，把他拖進房間内，房間内凳子上鋪上厚厚坐墊，沙發上也換下涼席鋪上柔軟坐墊，兩人坐着看室内陳澤仁問：“冬天，你們房間冷不冷。”林春陽接話：“爺爺房間朝陽不冷，我的房間背陰有點冷。”陳澤仁指了指背陰一間房間說：“這間嗎？”林春陽站起身帶着陳澤仁走進另一間房間說：“不是，是這間。”林春陽打開門，陳澤仁看到他房間陳設，窗台上放着幾盆已經入冬掉光葉子綠植，床上鋪着白色三件套和着四周潔白牆壁，白色紗簾，書桌上放着厚厚的書，書櫃上放滿書籍地球儀，整個房間可以說非常幹淨，甚至有些死闆的幹淨，陳澤仁心說：“不愧是學霸房間。”林春陽皺着眉問他：“你這是誇我還是罵我？”陳澤仁笑着打哈哈說：“誇你誇你。”林春陽看他表情奇怪心想他肯定沒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