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完一根煙,遊弋拉開車門上車,今見山轉頭看他:“車裡可以吸煙。”
“嗯。”
等系好安全帶,今見山按滅手機,打着方向盤拐出了經停。
“田叔裝了些幹果讓我帶給你,本來昨天想送你那兒,聽管家說你在工作就沒打擾。”
遊弋朝後座看了看,透明袋子裡裝了至少有五六包。
他問:“爐子沒問題?”
“嗯,年夜飯算是安穩吃上了。”
遊弋道了聲謝:“太多了。”
“不多,”今見山看了眼他,“不是還有女朋友麼。”
想起之前編的謊話,遊弋淺淡地笑笑:“嘗個鮮,剩下的你拿回去吧。”
以今見山現有的了解,這人應該不是會開玩笑的人,所以隻剩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了。
他沒想故意招惹人,換了個話題:“午飯沒吃吧?”
“嗯。”
“那到地方先吃飯?”今見山輕輕敲着方向盤,“有幾家都還不錯。”
“嗯。”
“有沒有什麼忌口?”今見山問。
遊弋想了想:“不吃重口算麼?”
話落身邊的人一下笑出了聲,低低沉沉的笑連帶着胸腔也跟着共振。
遊弋瞬間感覺到撲面而來的雄性荷爾蒙。
他緩緩扭頭看過去,看到那雙好看的眼睛上,有着非常相配的長睫毛。
從側面看,整體沒有那麼冷硬了,倒顯得有些溫柔。
“還真是受委屈了。”
今見山想起那盤炒面和前幾天的燒烤,啧了聲:“要不問一嘴,今天又得忍着。”
雨刮器一下下來回擺着,遊弋在類似于催促聲中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如果照同齡來看這話很奇怪,有種把他放在弱者一方的感覺。
可無論怎麼看他也不像張銳凡,更不像停車場見過的那個男人。
葉拂耳東邊有個鎮叫做海巴格,基本都是原住民,一座座圓錐形土屋鱗次栉比。
鎮的中心由粗壯的木栅欄圍出了一個非常大的圈。将棕、白、黑,高矮不一的駿馬圈在裡面,形成了一個很是壯觀的馬場。
遠遠看去有種原始部落的感覺。
住宿價錢與食物的便宜,讓這邊的遊客相比其他區域密集很多。
不好的地方是裡面禁止行車,所以車隻能停在土屋上圍的停車場。
今見山關空調時看向旁邊:“采風的地方有點兒遠,你這頭發能行麼?”
遊弋解着安全帶正想說那你呢,擡眼就看到利落的闆寸,以及帶帽羽絨服。
他一時有些語塞:“很遠?”
“後面得騎馬過去。”
“......”遊弋突然就後悔了,這麼遠折騰人來了總不能說回吧。
遊弋鎖着眉掏出口袋裡那一坨濕的東西,胡亂戴在頭上,有些燥地說:“我不會騎馬。”
這種陡然轉換的氣場今見山很熟悉,熟悉到已經見怪不怪,但他不想就這麼慣着。
“沒事兒,一會兒教你,教不會就走過去。”今見山拉開車門直接下了車。
下車後遊弋見他往車後走,也跟着走過去。後備箱開了才知道隻是拿東西。
今見山挎上相機包關好後備箱,把手裡的東西遞過去:“新的。”
是頂兩邊上翹的咖色帽子,遊弋接過後裡外看了看。
他有些不太确定地問:“牛仔帽?”
“朋友送的,還沒戴過。”今見山撈起羽絨服的帽子扣在頭頂。
是不是新的遊弋無所謂,他本身就沒那麼多講究,隻不過帽子實在過于獨特了。
看他要戴不戴的糾結模樣,今見山說:“你那帽子沒走兩步能濕透。”
“謝了。”
遊弋利索地一把扯下已經濕透的毛線帽,揣進兜裡後,抓着牛仔帽上翹的兩邊扣在頭頂。
淩亂的長發很适合戴這種帽子,讓好看的臉變得有點野性的感覺,就是和又黑又長的羽絨服太不搭配。
二人頂着雪下到原住民區,前幾天化雪嚴重,甫一下雪路自然變得不太幹淨。
不但有炮仗的紅色碎屑,還有來往踩出的泥漿。人人腳下生風,也不在意甩起來的泥水濺髒褲腿。
馬場那邊的叫喊聲很熱鬧,栅欄邊上圍滿了打傘的人,至于沒打傘的,也都像遊弋似的戴着牛仔帽。
左轉右轉最後停在一家土屋前。門兩邊貼了對聯,旁邊橫挂着一塊小木闆,上面刻着三個字——外來客。
樸素的土屋裡并不樸素,目之所及的地方全由顔色鮮豔亮麗的毯子覆蓋。
榻榻米占據半個屋子,正中間靠窗的位置隻是放了一張長桌,以及拐角處一摞疊好的花色被子。
整個屋子不僅簡單還很漂亮,就是門有點矮,進的時候需要躬着身子。
遊弋跟着進到裡面,今見山關了門,從一旁的挂架裡取了兩雙未拆分的一次性拖鞋。
“等旅遊旺季的時候這裡就不好訂了。”今見山遞過去一雙,像是做示範似的,在遊弋面前脫了鞋子換上。
遊弋看着,遲疑地問:“不打招呼?”
今見山看他一眼:“已經發過消息了。”
将拖鞋放在地上,遊弋一手扶着頭頂的帽子一手解鞋帶。
今見山實在看不下去了,索性直接拿過他按着的帽子,轉身朝榻榻米走去。
将帽子和相機放在拐角的毯子上,今見山脫了外套扔在旁邊,然後長腿一跨直接上了榻榻米。
遊弋也學着他脫了羽絨服扔在一邊,到了要上榻榻米時卻猶豫了,但今見山隻顧着搗鼓手機也沒看他。
掙紮了幾秒,遊弋還是問:“不脫鞋?”
“不是已經脫了?”
今見山盤腿坐在桌邊,抽空看了眼他:“你要想脫就脫。”
遊弋脫了一次性拖鞋,穿着雙還帶新壓褶的黑色襪子上了榻榻米。
他撈過一旁的坐墊,學着放好後,穩穩在今見山的對面落座。
“等十分鐘。”今見山放下手機說。
“嗯。”
窗子外沒有什麼風景可言,能看到的就是相隔不遠的另一個土屋罷了,不過用這點窗口賞雪的話倒也還行。
熟悉的如坐針氈的感覺再次上返。
哪怕是和一個不認識的人同桌吃飯也能閑聊上兩句,但面前的人,偏有這種讓人找不到話的本事。
今見山忽然有些惡趣味的想,如果自己不說話,這人究竟能不能在飯前主動張口。
一分鐘......還是撐着額角看着窗外。
三分鐘......依舊一動不動。
五分鐘......睫毛顫了顫,微微擰着眉看過來。
“怎麼?”遊弋問。
今見山有點被氣笑了,指尖來回在彼此間指了指:“屋子就我們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