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恭賀周歲聲不斷,霧蒙漆黑的袋子捆縛住呼吸,交叉肆亂的膠帶無序纏裹在細嫩的頸部。
遊弋不明白地一步步走近。
袋子隻是異常普通的袋子,第一下因為濕滑并不能撕開,于是有了第二下、第三下......很結實,也很厚重。
終于,一切終于被撕碎。
悲怆如跗骨之蛆,流出濃滲出血,經脈斷裂,骨肉腐蝕。天地傾倒,塵土飛揚,鋼筋碎石土屑通通朝殘缺不全的人砸來。
他被埋在坍塌裡,烙下一個不見天日的詛咒。
***
周五的夜生活,夜不歸宿依舊爆滿,好在趙别兩口子一早将右邊廊下的包房騰出來。
一幫子懶散地窩在裡面邊吃邊喝,間歇從窗戶看向亮着燈的外面,直到一個人揣兜從大門裡走進。
“啧啧,看架勢是打算罵人啊。”
“欲求不滿的都這樣兒,誰知道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
“不是,昨兒百八十個電話轟炸,你們誰就沒想着去看看?”
“人不叫管,合着我上趕着摻和?”
今見山推開門走進來,掃視了一圈脫着外套看向沈容刻:“你用不用去看看嘴?”
“沒用嘴說,用手打的字兒,”沈容刻放下酒杯,“老遊不來?”
馮勳冷笑一聲:“用問?臉差掉地上了,不知道的還以為經停倒閉了。”
“不是,老早我就想問了,”石昊說,“你倆咋回回拿經停說事兒,咋?北栖的股見山退了?”
馮勳:“能一樣?經停是人遊大設計師給李色女賣的面子,一個面兒不但救了田叔,還給見山早早埋了一情種,北栖算什麼,活見娘死不見爹的一棄嬰。”
“你說你嘴賤不賤,非得招這逼。”章鉑钰端着酒杯在旁邊的杯子上碰了碰,“人真不來?”
今見山端起酒一飲而盡,然後蹭着下巴扭頭:“想見?”
“來來來,大夥兒瞧瞧,我就問一句看看他眼睛,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捅了馬蜂窩。”
“呦呵,誰跑咱見山眼睛裡捅馬蜂窩去了?”
姜清竹從裡間走出來,一副媚态地趴上今見山的背,偏着頭端詳他:“不是哥,你們昨兒折騰一夜啊,臉色差得比老趙打通宵都難看。”
“你們兩口子又打賭了?”今見山把臉邊的假發掃開。
趙别放下一籃子酒坐到旁邊:“以為老遊今晚過來,本來謀算好勾引來着,結果隻能退而求其次對你下手。”
話讓今見山眼皮都跟着抖了抖,他噙着笑拿過籃子裡的酒,牙齒咬上去啪的一聲打開,然後拿過酒杯自顧自倒起來。
姜清竹趴在他背上跟着挪動,眼睛還盯着他端詳。
“田叔那兒咋說?”沈容刻問。
今見山:“約了飯局,晚上酒桌談完明早差不多能蓋下來。”
馮勳笑了聲:“合着你手機能用,我當不回消息是手機落哪兒還是壞了,正打算去黎荛重新給你買一個。”
“買一個吧,完事兒裡面裝上GPS或者竊聽,”趙别說,“回頭老今要掉水裡了,你也能趕得及救。”
瞬間桌子上的人全大笑起來,今見山笑着和趙别碰了碰杯子。喝完他偏頭往後看:“打算在我背上睡覺?”
“見山,你不對勁。”姜清竹一臉嚴肅地看他。
今見山失笑道:“賴人身上盤問是不是太過分了?老趙,麻煩把你的小豬抱回去。”
“你昨兒到現在一直沒睡?”趙别問。
今見山都服了這兩口子,正想笑罵兩句,旁邊章鉑钰也來湊熱鬧,拿了支煙塞他嘴裡又服務到位地點上。
“你心情不好的時候眼睛裡全寫着,多久沒見過了,一出來全能看見。”
“合着以後出門得戴墨鏡?”今見山叼着煙,反手拽着姜清竹塞進趙别的懷裡,“昨晚弄了一晚上照片,今兒又在經停忙活一天,就這麼簡單,沒你們想的那麼複雜。”
三人齊齊看着他,表示并不相信,今見山無奈地用杯底磕了磕桌子。
待所有人看過來,今見山用酒杯劃拉一圈:“容刻,你給這些個求知若渴的人都怎麼說的?”
“呃——見山,話意思讓我當你面兒造謠?”沈容刻故作羞怯地往馮勳後頭躲,“是不是不太合适呀?”
所有人:“......”
“乖寶寶,别怕,”馮勳摸了摸他的頭,“你放心說,說不出來老子他媽幫你打出來。”
“滾你大爺的。”
沈容刻笑罵着推開:“我十點半的時候給你打了個電話,你沒接我就猜你去了。然後小指這麼一點,告訴一群好是非之徒說你給谪仙兒賣身去了,成敗在今晚一舉,且看明天見山臉色。”
今見山:“看你們這架勢不做點兒什麼都對不住似的。”
“話意思沒成?”
“不是看我臉色麼,”今見山懶進座椅裡,擡了擡下巴,“沒他媽答案?”
“呦呵?你丫事兒沒成跟誰叫嚣呢?”
石昊大手一揮:“哥兒幾個灌他丫的!”
一聲令下,所有人端着酒開始找由頭碰今見山的杯子,什麼說髒話,用左手抽煙,頭發太短......
更離譜的還有說他進門盯着樹看了,今見山笑罵着應下,來者不拒的一杯杯往胃裡灌。
其實關于昨晚的事完全不需要隐瞞,遊弋能當着沈容刻和馮勳的面說賣身,說明他本人并不在意别人怎麼看待,可今見山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混淆視聽。
是因為張銳凡說聽柳屋安頓一周不用送餐,還是因為遊弋沒有隻言片語就消失,又或是那條如鲠在喉的消息。
今見山不清楚也不明白,照理來說,他應該坐實一種關系,借由身邊的人時時刻刻把兩人捆作一體,再按照自然而然待行的軌迹,哪怕沒有任何心思的人也做不到視若無睹。
還是怕吧,怕真的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又平白惹人生厭。今見山垂着眼簾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