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能放大一切,主要還是橫亘在中間的東西太過明目張膽。因為實在疲累又心緒重重,兩人一同忽視又無視。
效果很好,滾燙尋不到進口漸漸安靜下來。
二十分鐘後,呼吸變得平緩,一起一伏開始有節奏起來,手腳的溫度也開始回溫。
不好好吃飯的人體質很好,夜夜失眠的人睡得也很好,今見山想親一親,想也就做了。
他将嘴唇輕貼上遊弋的額頭,聽着輕緩的呼吸漸漸也松懈下來。
烏雲不斷壓沉,密密匝匝的雨水不停歇往下墜落,靜谧暖屋不止阻擋了侵擾,也遮擋了缥缈如煙的景色。
一茬茬嫩芽悄無聲息地瘋狂舒展,獨獨忘記盎然也能散發出氣味,讓腥氣混合上香氣,麻醉着肉.身昏昏沉沉。
統一服飾的人推着車來往在石子路,暖黃燈光裡響起碗勺碰撞,酒足飯飽的人又打着傘漫步進煙雨朦胧。
大同小異的玻璃屋中隻有一座格格不入,不參與熱鬧的從昏暗變作漆黑一片,又在阒無人聲後融為一體。
早上七點半,聽柳屋響起一陣鬧鈴聲,相擁而眠的兩人一動不動。
五分鐘後,停歇的手機再次響起,剛起了個頭就被立刻掐斷。
今見山握着手機,一再放輕動作抽出手臂。踩上拖鞋的時候他又盯着沉睡的人看了會兒,發現沒有醒來的迹象,他蹑手蹑腳地往客卧走去。
連着兩晚沒睡,就算補了整整二十個小時也還是覺得不夠,今見山依舊快瞌睡死了。
他睡眼惺忪地打開花灑,在水裡站了能有好幾分鐘才終于清醒過來。
從浴室出來,今見山一邊搗鼓手機一邊放輕聲音往客廳走,路過主卧時他停下腳往裡面看去。
昏暗裡的人保持着側卧的姿勢,從這裡看去隻能看到一個發頂。
無論用五感中的哪一感去感受,都不柔軟。不像同性戀,不像異性戀,如果以旁觀者的視角來想象,根本無法勾勒出一個相匹配的另一半。
就像一朵遙不可及的高嶺之花,仰望的人蠢蠢欲動又摩拳擦掌,又在攀上第一個凹陷的崖壁時會立刻被荊棘吓退。
再去仰望,似乎隻遠距離欣賞已經足夠。
今見山遠距離仰望過,并且悄悄編織出了一場美夢,夢裡隻掉落一片花瓣也能讓他兵荒馬亂。
現在這場美夢成真,他隻想無數次走到面前親上去。
窗外的雨沒停,不過相比昨日小了很多,稀稀落落跌在玻璃上甚至發不出聲響,但天色依舊陰沉。
滋啦滋啦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讓人恍惚是不是穿越了什麼時光。眼周泛上疼痛,遊弋閉上眼睛用拇指和中指使勁按壓。
力度沒有消減,可他整個人僵卧在床上。幾秒過去,他謹慎地擡高下巴湊上前,沒錯,是藥味。
遊弋緩緩睜開眼睛,松開右手退到可以觀察的距離,滋啦聲又夾雜了鐵勺碰撞聲,依稀能聞到飯菜的香氣。
枕頭裡好像藏滿了披針葉,被子裡也像是鋪滿了陳皮,遊弋覺得自己躺進了黃燦燦的果園裡。
像是才從睡夢中清醒過來,他撐着床坐起來環視一圈,然後掀開被子下地,耙梳着頭發朝浴室走去。
“你悄摸裝了監控?”今見山取下圍裙。
遊弋走近:“可以私自安裝?”
“不可以。”
兩人相對而坐,面前是幾樣熱騰騰的早餐,有白粥和香腸煎蛋,還有西藍花和蒸餃,很簡單家常。
遊弋拿起粥裡的餐勺,笑着說:“你應該深思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錯誤決定。”
今見山輕歎了聲氣:“别在剛起床的時候就說一些掃興話,能影響人一整天的好心情,而你太有這個本事。”
可能是睡足的身體太舒服,也可能是其他原因,反正遊弋喝下一口粥後,沒有因為這話保持沉默,反而起了點逗弄的心思。
他清淡地說:“屋子裡隻有我和你,等你找到話題我再附和地應幾聲,然後繼續大眼瞪小眼麼?”
話落半晌都沒有聽到聲音,遊弋拿筷子的時候順便看過去。
今見山正垂着眼簾咀嚼着,根據咀嚼的速度來看應該是在思考什麼。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抛出去的話應該足以讓對面的人接住再扔回來。
可惜了,一個蒸餃吃下還是沒有聽到聲音。
遊弋失了興緻也沒了耐心,索性如願安靜下來,結果對面的人開口了。
“如果你在意我做得決定是不是正确,”今見山擡眼,“那晚我們應該不會發生任何故事。”
“聽起來像是評價了自私自利,又像倒打一耙。”遊弋失笑地搖頭,“我記得我沒有用刀架在你的脖子上讓你敲門。”
今見山贊同地點頭:“那麼十點會變作次日十點,也可能是未知的某一天,反正總會有這麼一天。”
“有意思了。”遊弋後靠進椅背端詳今見山。
今見山任由他端詳,在等待下文的時候還悠哉地用筷子分開雞蛋,然後不急不緩地放入口中品嘗。
眼見撩人的目光沒長沒短,今見山忍住笑,說:“我煎雞蛋真挺有一手,要不先趁熱吃,至于究竟是什麼讓你覺得有意思......”
他刻意停頓,用筷子輕輕敲了敲碗沿:“不急,先擱置。”
這之後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安靜地吃完粥又将桌上的食物一掃而空。
遊弋的手受傷洗不了碗,今見山隻能當那個熏了油煙還得打掃廚房的人。
等他将一切收拾妥當,壁爐處看書的身影已經轉去了書房。
會議在早上九點準時開始,從讨論的聲音可以推斷出是設計組。今見山快速回了幾條消息,然後端着保溫杯走近到門口。
手剛搭上還沒有落下,辦公桌後的人看過來,抽空說:“請進。”
莫名有種下屬的既視感,而面對的是既嚴肅又難搞的遊總。
今見山暗笑着走近到辦公桌一側,視頻裡的聲音沒停,遊弋也在認真敲擊着電腦。
他放下水杯掃視一圈,拿過電腦旁邊的筆,散亂的圖紙沒敢用,隻就近抽出一張紙巾。
趴在桌子上費勁地寫完,今見山走到正對面,在電腦上方舉起來。
敲擊鍵盤的聲音停下,遊弋緩緩擡眼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