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再往前再往前......座機響了。
“老遊!機場半年的停車費知道多少嗎?!我他媽交了一萬多,還他媽不算拖車換機油!我他媽欠你了還是老關故意整我?從他媽下飛機就開始給你個狗逼幹活,在你經常去的咖啡館等着老子!”
“你還有沒有遺産?”
“車庫裡有輛車。”
所以......他們開的是車庫裡的車。
黑色車急停在路邊,今見山看着後視鏡,疑惑地将車也靠邊停下。
剛下車就看到遊弋從車上下來,先是拉開了後座,一秒都沒用上又繞到了車尾。
兩輛車的距離差不多十米,沒多久,今見山走到車邊幫忙把車門關上。
繞到車尾的時候,他正要取笑是不是落下了東西,就看到早上規整好的一袋子衣物,全散亂在空蕩的後備箱裡。
尋找到的手機此刻正在一隻顫抖的手中,而另一隻撐在門框上的手也在不停地抖動。
命脈瞬間被扼住,看着低垂着頭的遊弋,今見山一動也不敢動。
手機開機了,沒有密碼,拇指極速地點開通話,沒有任何劃拉的動作直接點下一個名字。
今見山甚至都沒有看清備注上的字,遊弋已經将手機放在耳邊。
破碎嘶啞的聲音一出口,今見山的心髒狠狠抽了一下,因為疼痛連帶身體都跟着晃了晃。
“從陽。”
聽不到那邊在說什麼,可這邊很溫柔地說:“嗯,是我,你沒有見鬼。”
電話裡的人應該是個話唠,這邊卻很耐心地聽着,片刻後才說:“吃過。油條、南瓜粥、雞蛋、牛奶。”
“嗯,想回答就回答了,不必驚訝。嗯,睡得很好。”
低垂的頭緩緩轉過來,頭發散亂在臉上,整個面色蒼白的好似剛從冰涼的水中打撈上來,從發絲裡看過來的眼尾卻紅得幾乎滴血。
緊接着面部露出能殺了人的笑容,說:“嗯,和今見山。都說了不能,不過确實很爽。”
連着從喉嚨深處發出了幾聲嗯,頭再次低垂下去。今見山僵硬地轉動眼珠,撐在車廂上的手還在止不住地抖。
“從陽,當時為了方便昌市和溥市來回跑,那輛車一直停在機場,曳子去世那天我不記得怎麼回的清悅園,之後怎麼回的環山園我也不太清楚。”
“現在想一想,應該是從清悅園出來開了我母親這輛車,後來這輛車應該一直停在環山園,我沒有注意.......以為機場的車在車庫。”
車上那一幕從遊弋眼前一遍遍閃過,他沒看錯,當時回頭那一瞬間看到的确實是淚,呂從陽眼裡确實有淚,他沒有看錯。
“從陽,很多細節上的事物我沒有辦法過多注意,不過确實挺離譜,”遊弋自嘲地低笑,“我竟然沒有發現你們開着我的車。”
電話裡的呂從陽說:“以為你他媽要說什麼,原來專門打電話解釋啊?我他媽還真以為我兄弟把幾十萬的車沒放在眼裡。”
聲音不對勁,嗓子裡像是噎了塊東西,這種不想說話又必須裝作若無其事說出來的感覺,遊弋很熟悉。
他有些急地說:“從陽,别因為那輛車緊張,我隻是......”
手裡忽然一空,迫切要解釋的心緒被遏制在一個不能上也不能下的位置。
遊弋保持着接電話的動作,沒有回頭:“給我。”
“先挂了。”
擅自對那頭說完,今見山挂了電話。他盯着躬起的背,穩住聲音:“不覺得你自己更緊張?”
遊弋垂下手,笑着搖頭:“當是什麼?睡一覺就什麼都能幹涉了。”
“别亂扯,我們還沒睡。”
今見山把手機丢在雜亂的衣服上:“你想讓他覺得自己正常,問題你現在這樣正常麼?”
遊弋笑了聲,緩慢地轉過身坐在車廂上。
他仰起頭,顫着手将臉上的亂發耙梳在腦後,長長啊了聲,像是恍然大悟,也像是醞釀什麼。
“确實不正常。”遊弋輕輕擡了擡下巴,“一個男人給另一個男人.口,正常麼?”
今見山從遊弋的臉上一寸寸看過,迎着陽光的臉滿滿都是笑,每看過一寸讓他的肝腸斷一寸。
揣在兜裡的指尖狠狠鑽進掌心,今見山強迫自己,讓所有面部表情和聲音都用最常态化。
待差不多了,他問:“不是覺得挺爽?”
“今見山,你應該知道,強大的能量場會被我這種人掏空,你應該離不正常遠一點,免得像現在這樣也變得不正常。”
遊弋瞌上雙眼,好似疲累極了,連擺手打發人走的動作都像是用盡了全力。
今見山咬緊壓根,又松開:“想多了,我沒那麼大好奇心,也沒有那麼卑劣的心思,不聞不問隻是覺得我們的關系沒有必要。”
遊弋閉着眼還在笑,笑得不大,隻是提着嘴角。
今見山想往前走一步,卻還是不敢貿然的動一步。
“那好,我再問你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問你......”遊弋仰着脖子,極其難受地使勁做着吞咽的動作。
像是在沙漠裡幹渴了很久的迷路者,沒有被沁潤的嗓子撕扯着問:“你确定自己在乎的,隻是兩腿.之間的事。”
“不急,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今見山使勁喚動神經,稍挪了挪,幫他擋住刺眼的光,“你答應姘頭的目的是什麼?”
沉吟良久,遊弋吞咽着笑出聲:“洞察力強、機警、睿智,你确實适合當刑警,也适合心理醫生。”
“誇人?聽着不像,說說吧,目的是什麼。”
遊弋語氣風輕雲淡:“人總要抓住一樣東西才能完成生老病死的定律,這種東西我沒有,送上門的人很優秀,是不是女人對我來說不重要。”
他說着緩緩睜開眼,滿目都是譏嘲地望向今見山的眼睛:“不是你也會是其他人,千萬不要把這種選擇當做唯一,你目前賦予不了這種意義。”
“我不是個多顧及别人的人,我隻在乎自己的感受,達到自己的目的,除此之外的,在我眼裡都沒有什麼重要性。”遊弋半眯起眼睛,目光遲緩地從上到下打量一遍今見山。
他眼神涼薄,話語卻帶着深意:“所以即便知道你的生活不該出現我這種人,可我依舊沒有猶豫。問你也是讓你做好準備,不要因為下.半身真把自己搭進去。”
地上的雨水應該被凍成了冰,明明端立着,今見山卻慌亂趔趄的差點滑倒。
他穩住自己的身形,心裡閃過“退而求其次”,卻又瘋狂的被“我沒有這種東西”剮磨。
今見山一言不發地跨站在前伸的長腿邊,他伸着手往前探,可剛碰上發梢就被抵住胸膛猛地推開。
後退兩步,他再次往前湊上去,卻又被狠狠抵着推開。
遊弋臉上的笑容變換成陰沉,眼睛裡迸射出的戾氣讓人畏懼。
他沒有吼叫也沒有眼淚,隻平靜的像一個開疆擴土的君王般讓人戰栗。
“我不是什麼因為溫情就能回饋溫情的人,也不是捂上耳朵眼睛就能裝聾作瞎的人,更不是看施救者溺水就能伸手的人。”
在今見山的視線下,遊弋狠戾粗暴地扯下纏裹的繃帶,輕飄又随意地丢在車廂裡。
“你說我們有區别?說法太不嚴謹。生長在山水裡面的花,開敗了也是花,哪怕是沼澤地裡也能開出花。區别首先需要對比,我憑哪一點和你做這個對比?”
“非要對比的話,你不如把我比作泥垢。狂風暴雨的時候風平浪靜,可陽光熾熱的時候卻會連帶着水也幹涸,在龜裂的過程中,花草隻會全部死在沒有水份的泥垢裡。”
遊弋仰着頭,眼底冰寒地看着今見山:“所以今見山,你一個有感情史的人更應該知道什麼叫做權衡利弊,我敞開讓你來,你至少該過一過腦子。”
“與其在一個姘頭,或者說不正常的人身上找戀愛的感覺,我勸你不如把眼界放寬一點,前提至少該是一個沒有精神疾病的人。聽明白了?聽明白的話可以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