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遊弋呼出煙霧,在缭繞中,他沒有下文地搖了搖頭。
雲變得愈來愈稀薄,今見山收回視線,他明白遊弋要問什麼。
兩人沉默地抽完一支煙,又慢慢品完杯子裡的熱茶。
今見山:“可以拍了,看到好看的景色可以鎖定對焦。”
遊弋撐着腿湊近到相機前,一點點拉近焦距看鏡頭裡的景象。
片刻後,他恍惚地挪開眼睛看了看屏幕上的時間,然後鎖定對焦再次看向取景器。
下午五點零三分,散開的雲朵聚集了大量的水,重量導緻厚重的雲朵下沉,遊弋用肉眼看到了雲朵是如何變幻成綿綿軟軟的棉花糖。
因為相機和鏡頭的價格太過高昂,所以他又看清了雲朵有如水彩般豐富的色彩。
漂浮散開間,相機自動調整曝光,露出毫不刺眼卻能直視的陽光。
下午五點十分,雨過天晴,他漂浮上了一千五百米的高空。
如嬰兒般側卧在綿軟裡,柔軟暖和包裹住手腳,和煦的瑰麗獨獨普照在他身上。
“今見山。”
遊弋眸光微動地轉頭,撞進星辰的這一瞬間,他喉嚨倏地發緊。
這一刻他很想說些什麼,他也确實說了:“謝謝。”
“不用謝。”
“今見山。”
“嗯。”
“可以接吻麼?”
不等同不同意,遊弋掀開毯子輕放在椅子上,耙梳着吹亂的頭發繞過小桌,走到今見山身邊。
他二話不說擡起腿,跨過交疊的長腿直接落座在大腿上,然後托起今見山的下巴,歪着頭吻了下去。
吻并不輕柔,甚至稱得上兇狠,今見山摟抱住遊弋的腰沒有迎合,隻是仰着頭任由舌頭在口中肆意掠奪。
微風讓打着卷的頭發飄揚飛舞在他臉上,滿身香氣萦繞在鼻息間又鑽入心髒。
陽光穿透雲層,明明遮擋在發絲的陰影中,今見山卻因為那一道道久久站立的背影,陣陣的鼻頭泛酸。
黑暗吞噬了心上人,拽拉手腳湮沒進深淵,光亮在漆黑一片裡隻能漂浮水面,形成觸不可及的粼粼。
心上人依舊孤獨的困于深底,卻在迷茫混沌裡,聖潔善良的祝願了人臻五福。
可被祝福的人配不上這份聖潔,因為一次次的刻意忽視依舊滋生怨恨。
怨吞噬心上人的罪魁禍首,恨拽拉手腳的始作俑者,怨恨到甚至心生惡毒的詛咒。
兇狠漸漸變得溫柔起來,遊弋收回舌頭慢慢蹍磨唇瓣,拇指幫着去蹭嘴角溢出來的水。
他用今見山的接吻方式在唇上一下下啄吻,捧着臉親上臉頰、鼻梁、額頭,最後吻輕柔地落在眼睛上。
今見山閉着眼睛笑問:“腿疼不疼?”
折疊椅很矮,遊弋的屁股隻将将壓在今見山的大腿上,岔開的腿此刻正跪在兩邊的包上。
至于包是什麼時候,又為什麼會在腿下,遊弋不太清楚,他猜溫柔的人估計是怕雨水浸濕褲子。
遊弋一言不發地盯着今見山,或許是累也或許依舊想試探姘頭能享受多少待遇,他垂下手懶散地趴下去。
沒有被推開,反而趴下的下一瞬,撫在腰上的雙手回抱上來,一隻撫上他的頭,一隻貼到背後上下撫摸起來。
很舒适也很安全,遊弋閉上眼睛松懈下來,他把所有重量全部壓在男人身上,緊接着低緩好聽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經停剛建那陣兒我一直在葉拂耳,因為不需要長時間盯着,所以接了很多活兒。”
今見山埋進發絲裡,悶着聲音笑說:“不得不再誇贊一遍你很聰明,你猜的沒錯,我擔心經停和北栖成為無底洞,更擔心我的決策出現嚴重失誤。”
“那會兒睡眠非常不好,不僅僅是因為拍攝累人,最主要還是焦慮。如果經停一旦成為荒屋,江叔好不容易談下來的退休條件就會作廢。二位叔當然不會怪我,可我寒窗苦讀的商學就相當于全學進了狗肚子裡。”
“你想想多丢人,不止二位叔,凡是知道這事兒的人不想麼。這孩子不是學得商學,好好一個鍛煉的機會把人給難住了,也不知道天天在學校幹些什麼,家裡看着本本分分,是不是出了家門吆五喝六的真當了個纨绔。”
聽起來學得是江叔的語氣,遊弋低笑着将臉轉向脖子。今見山幫他順着頭發,順帶親了親他的發頂。
“經停倒也還好,畢竟你的初步方案田叔看完直接拍了闆,這裡需要再次給你道聲謝。遊弋,你幫助我解決了非常大的麻煩,謝謝。”
“你真的很厲害,當初看到方案的時候我很想見見你,不止是當面道謝,還想看一看能做出這種方案的究竟是不是二十五歲的人。”今見山啧了聲,“結果來讨債的是當初二十四歲的經停設計師。”
遊弋眯着眼睛看向遠處的雲彩:“但你并不信任我。”
“佩服是一碼事兒,實際驗證又是另一碼事兒。”今見山不滿地問,“要你你會完全躺平了相信?”
“不會。”
話落,兩人不約而同齊齊顫着身子笑起來,貼在一起的胸膛和胸膛傳染着不停抖動。
有人不想笑了,卻又被顫動地停不下來,越笑越像個傻子,可像個傻子的感覺又很奇妙。
平複了好一會兒,今見山才接着說:“勳子和容刻的情況給你說過,接盤北栖的時候我其實挺後悔,我覺得自己很魯莽也很意氣用事。”
“他們的重要程度和我的家人沒有什麼區别,所以我應該站在家人的角度去做一個勸說者。可當我每每開車遊走在葉拂耳的時候,那種沒由來的孤獨讓我的心态非常消極。”
“所以我包藏私心做了一個縱容者,由着他們來靠我。雖然現在也不是天天膩歪在一起,但是遊弋,你知道一種感受麼?”
“你說。”
今見山看着山巒上的半明半暗,一下下拍打着遊弋的背,輕聲說:“我們不需要時刻在一起,但我知道他們在我想見就可以見到的地方,這種踏實安全感會讓我的靈魂覺得飽滿。甚至覺得,就算身無分文衣不蔽體,自己也不會饑寒交迫。”
下午的陽光灑在身上很惬意,微風吹來也不冷。濕潤的空氣幹淨,摟抱的人更幹淨。
一腔剖白坦誠的話裡藏了很多話,遊弋清楚是什麼意思。
“看到他們百分百信任依賴我的時候,我又擔心縱容會傷害到他們,他們又不怨我,甚至可能反過來安慰我,所以那種焦慮讓我徹夜睡不着。”
今見山用額角蹭了蹭發頂:“預想了各種各樣不好的結果,又給每一個預想的結果找出合理的解決辦法,總之挺有病。”
遊弋低聲接上:“還好,擦身而過的時候什麼都沒有發生。”
“可以啊,記得這麼清楚?”今見山克制不住又親了親發頂,“你的記憶力真好。”
“占有欲是不允許别人靠近自己喜歡的事物,你不是,”遊弋笑了笑,“你是霸道。”
“我也未必不是。”
打了蔫的青山綠水又再次蘇醒過來,帶着涼爽舒意煥然一新。
大大小小的棉花糖在湛藍天空中風吹搖擺,讓沉落的夕陽逮住空給披上了霞帔。
“能拍得出來麼?”
“遊弋,我在跟你說話。”
“不說話你知道後果。”
遊弋将視線從取景器挪到不遠處擺弄相機的人,他語氣略帶煩躁:“非要在這種時候挑釁?”
“看來耐心即将告罄,一會兒我手把手教你,”今見山轉動相機對準他,“過去站着。”
想拍出夕陽的意境美真不是三腳貓功夫就能拍的,況且遊弋連三腳貓也不是。
他也不難為自己了,放下毯子站起身:“站哪?”
“前面我們擁抱的那塊兒。”
遊弋觑着不遠處的今見山,不緊不慢地拿起塊點心吃起來。吃完又喝了半杯茶,他這才一手揣兜的往指定地方走去。
到地方他直戳戳站定,等着那邊下一步指令。
半晌過去,躬身在三腳架前的男人還在左調一調右調一調,相機遮擋住了臉,所以看不清是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