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一觸即收,卻讓旁觀的、圍堵門口的通通當了回沒眼力的人,盯着兩人的臉上各自精彩紛呈。
又是一陣詭異的寂靜,遊弋挽起袖子睨了眼今見山。他什麼也沒說地躬下身,将手肘抵在桌面上。
坐着站着的人全部圍過來,周瑾瑜握上遊弋的手,臨握上的時候往旁邊看了眼。
今見山抓住兩人握在一起的手,語氣毫無起伏地倒數了三秒,随後挪開:“開始。”
雜亂的屋子裡不停的傳出吼叫,拍桌子喊加油的人似乎比兩個較量的人還鉚勁,稍一偏移就是疊連的髒話。
然而該裁決公平公正的裁判,卻面沉如水地盯着另一個旁觀的人,眼底迸射出的冷意似乎清晰傳達了信息。
而被盯着的人懈下肩膀長歎了聲氣,無奈地做了個隻有兩人才能看懂的手勢。
手背即将觸底,今見山叩了叩桌面,兩人同時松開。
“操,來老遊,我得和你丫來一場。”
“邊兒去,小雞崽子的力氣一掐死一個。”
“馮勳,你他媽是不是看不見我坐這兒?”
“行了,你倆能滾都麻溜滾。”
周瑾瑜放下袖子笑道:“這麼多年沒見變得這麼厲害?說吧。”
“算了,”遊弋搖頭,“賠頓飯就行。”
“怎麼着這頓飯都得我們賠,昔遙,讓郭總那兒準備......”
“你叫阿裡巴巴,身高一米八八,看我可憐巴巴,給我一塊鍋巴。鍋巴不能白給,叫你一聲,爸爸。”
衆人:“......”
全場見了鬼似地張大嘴,周瑾瑜旁若無人般說完,撐着桌子湊近:“遊弋,美玉賠你一頓飯好不好?”
衆人:“......”
遊弋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掐着指尖,他垂下頭,看不清神色地低聲笑說:“遊弋不吃重口。”
“美玉收到。”
随着年齡增長愈發讓保留心底的那份純真彌足珍貴,像是隻肖一句久遠的話,就能讓淡漠的人收起秉性。
更像僅一句話就能抵旁人的千言萬語,甚至連吹過的風恍惚也被排擠在外。
衆人勾肩搭背地往出走,今見山後退兩步坐進沙發裡。他大叉着腿,掃過那抹肩上攬着的手,又看着背影愈來愈遠。
等徹底轉過彎看不見了,他撈過旁邊帶血的毛巾,一邊往手上纏裹,一邊擡眼盯向對面。
蘇菜館的大廚起鍋燒竈,卻不想指令又有改動,舉着鍋鏟就看高挑的身影冒雨而去。
大廚罵罵咧咧丢下一句年輕氣盛,轉頭就準備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剛扔下帽子,震天響的聲音赫然從包間裡傳出。
漫遊在藍光裡的魚,終歸被擾了清淨。想替死不瞑目的同事看看下一世的仇家是誰,卻唯獨看清了壓制過後爆發的狠厲。
重新選的餐廳是一家私房菜館,清幽的四合院很有獨居一隅的感覺。
再配上屋檐墜落的水串,仿佛大聲說話都能驚散避雨的麻雀。
旁觀打架的人推脫有事沒有參與叙舊,而另外兩個卻臉不紅心不跳的分坐在一頭,絲毫沒有非禮勿聽的自覺。
“現在還抱着畫本畫東西麼?”
“倒是成了工作。”
從坐下到現在,周瑾瑜始終挂着溫潤的笑看着對面:“建築設計還是遊戲設計?”
“可以啊你們這關系,”馮勳陰陽怪氣地插話,“比跟發小李棠好的不是一星半點兒。”
周瑾瑜:“當然,他畫畫的時候我就在旁邊打遊戲,瞌睡了就直接在他床上睡了,和青梅竹馬也差不了多少。”
沈容刻,馮勳:“......”
“建築設計,”遊弋放下茶杯,“你呢?”
周瑾瑜:“宣傳拍攝。”
做宣傳拍攝的遊弋見過很多,雖然對人都沒有什麼印象,但交流起來基本都有種清風朗月的感覺。
周瑾瑜的氣質和長相做拍攝不讓人意外,遊弋卻想起另一個讓人意外的男人。
他嘴角勾着笑說:“很适合你。”
“記得跟着你學畫畫的時候想做一名畫家,如果不是今天再見到你,估計也忘了有這樣一個夢想。”
遊弋笑了笑,周瑾瑜幫他添上茶:“當時走的太突然,沒有跟你好好道别有沒有怪我?”
“過去太久了。”
周瑾瑜調笑道:“意思是怪不怪的也忘了?”
“看來答案很失望。”遊弋點頭,“就當我怪吧。”
周瑾瑜笑了會兒,面色漸漸認真起來:“遊弋,我剛到襄台的時候很不适應,鬧了我母親很久。但你也知道,老死不相往來的結果,最終波及的隻會是無辜的孩子。”
旁聽的兩個人捧着杯子互遞眼神,其中有一個會意的将面朝下的手機又往旁邊推了推。
遊弋沒有注意,隻是看着對面很認真地聽着。
“回不去也不知道你家的電話,哭鬧也沒有用,到最後一切不适應都能适應。人越大心也就越大,到了能自主回去的年紀,又覺得沒有必要再回去,後來慢慢就淡忘了。”
周瑾瑜稍稍前傾身子,笑着眨了眨右邊的眼睛:“别怪我,時隔這麼多年再次重逢,美玉非常高興。”
遊弋笑了笑:“嗯,我也很高興。”
沈容刻,馮勳:“......”
周瑾瑜靠坐回去:“和他們認識也算是挺久,怎麼之前一直沒有見到你?”
“才來不久,手頭有個活需要采風。”
周瑾瑜拿起杯子:“在昌市工作麼?叔叔阿姨身體怎麼樣?”
“過世了。”
輕飄飄三個字如重錘抛上高空,房梁陡然斷裂,沒有任何預兆地砸在幾人的肩背上。
刺痛猛然竄進肺腑,無不想艱難地使勁吸口氣,卻發現鼻腔和嘴巴根本無法喘息。
壁挂發出刺耳的裂帛,桌子上的玻璃器皿紛紛傾倒紮入瞳孔,讓端坐的人瞬間失措。
一時間,這片方寸地被落下的重錘砸進了廢墟裡。
兒時的玩伴必然會提起共存在記憶裡的人,所以坐車往這裡走的時候,遊弋已經咀嚼過數遍答案。
欺騙從來不是他,要麼坦誠要麼閉口不言,而兩者制造出的掃興場面,從某種意義來說基本沒有什麼不同。
幾個服務員端着托盤走進來,遊弋環視三人,寬慰道:“不用覺得沉重,也不用替我難過,過去太久了。”
“老遊......”沈容刻僵澀地轉頭,嘴唇動了好幾下都沒有下文。
像是從沉痛中看出了想說什麼,遊弋安撫地笑了笑:“不必擔心,一切都好。”
“我......能抱抱你麼?”
看沈容刻即将要哭出來的模樣,遊弋無奈地前傾身子抱上去:“我的本意隻是不想隐瞞,不用替我難過。”
“謝了老遊,”沈容刻使力抱緊,聲音哽咽地說,“我很高興你能告訴我。”
一分鐘過去,遊弋笑道:“需要抱多久?”
“抱着吧,反正沒人知道。”
“我們他媽不是人?”
馮勳說着站起來,扯開沈容刻又扯過遊弋,将人緊緊環抱在懷裡。
他使勁揉了揉遊弋的頭,語氣難得的穩重:“辛苦了遊弋,能有這麼大出息,你父母得多高興。”
前面被扯過的地方又泛上疼痛,遊弋語氣不悅地問:“手裡沒有分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