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字一出惹了一連串打趣,照年齡沒有前綴叫“哥”不至于有什麼,但偏偏李棠的話就非常讓人浮想聯翩。
如果真是種暧昧關系,那麼不加前綴的“哥”确實足夠有情趣。
遊弋放下紙巾正要伸手,水杯先一步落進手裡。他沒有去看旁邊遞水的人,隻一言不發地摁開蓋子慢慢喝着。
李棠還在招惹調侃,今見山拆開毛巾:“真成,你要不錄下來聽聽自己的語氣,回頭也拿給瀾歌聽聽,不用我出手他得先跟你急。”
李棠呦了聲:“合着他還能不承認?甭廢那麼多話,你就說他是不是單叫一個哥字。”
“叫我哥的多了去,少他媽制造暧昧。”今見山拉過垂在扶手上的手。
“哦,暧昧倒确實沒法兒編造,”李棠搖搖頭,“您多身正不怕影子歪,見天兒打着燈籠光看前頭,身後那是看都不看一眼。”
關子洲笑道:“傳聞不是一回兩回了,光騎行的事兒都津津樂道了多久,說好不容易就回了那麼一次頭。”
“聽出來了,一個個都在看我笑話。”今見山瞟了眼身側恹恹的人,捏起無名指又擦起來。
“騎行騎行騎行,這兩個字我都聽了上百次了,”呂從陽皺起眉,“騎行那天你們殺人埋屍了?”
李棠豎起花枝招展的食指,擺了擺:“你不懂,陰雨綿綿下藏的全他媽是罪孽,不過老娘隻擔一半責,其餘少他媽往我身上扣。”
關子洲:“還在想盡辦法脫罪,你要直說是不是就沒有後面一堆事兒了?”
李棠:“合着都往老娘頭上怪?你他媽沒長嘴?”
“輪得到我說?我那天頭一回見。”
“哦,那他媽就能全怪老娘頭上了?老娘還大慈大悲錯了?”
兩人隔着一張桌子争辯。今見山攤開手:“瞌睡了?”
遊弋搖了搖頭,摁上蓋子把另一隻手遞過去。
“是不是每回他們拌嘴你就在旁邊兒聽着,也不當和事佬。”
遊弋垂眼看着輕柔地擦拭:“也說不定争論的話題中心是我。”
“......”
今見山感覺心髒差點從嘴裡跳出來,他穩下心神:“他們經常因為你争論?”
遊弋輕不可聞地應了聲,今見山用拇指指腹蹭上他握筆磨出來的繭。
“看來幫哪頭都不合适。你看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天天需要備課的老師,錯了,确實是老師。”
“不是忘了?”
“嗯?沒聽懂。”
遊弋擡眼看着低垂的長睫毛:“不是很久沒有稱呼過遊老師?”
“稱呼遊老師的人太多,”今見山笑了笑,“不過你要是喜歡,我可以繼續叫你遊老師。”
“不必,隻是稱呼而已。”
“就沒有一個喜歡的?”今見山問。
遊弋反問:“你有?”
兩人說話的聲音很低,如果不豎起耳朵細聽,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旁觀三人閑聊着天,目光都時不時往遊弋臉上看去。
因為常态太過熟悉,所以哪怕是一個眨眼的動作都能分辨出不同,更遑論是寡言少語的嘴在工作區以外的地方數次開開合合。
李棠挪開視線,笑着看向對面兩人,她非常得意地挑起漂亮的眉毛。
對面兩人抿嘴無聲地笑,繼續翻找不需要另外兩人參與的話題。
一頓飯在各聊各的當中結束,從酒店出來,幾人并肩沿着棕榈樹往海的方向慢慢散步。
夕陽從海平線上方傾灑下餘晖,浪花像是層層翻騰而來的紅黃火球,一波波推來的卻是惬意舒爽的涼風。
“發的拆圖看了沒?”關子洲走在身側問。
遊弋耙梳着頭發,嗯了聲:“很專業。”
“我看葉拂耳待着比這邊時候狀态好很多,”關子洲說,“之後别來回跑了,每個月抽時間回來一趟就行,不回來問題也不大。”
遊弋笑問:“算是休假?”
“可不是,我們真他媽怕把兄弟狗命也搭給馬總。”呂從陽說。
“别有負擔,公司又不是沒你得倒閉。”關子洲打趣,“你不是一直想扔手麼,早早讓他們适應去。”
呂從陽贊同:“話也先說好了,這回你就拿設計的錢,其餘跟你一分錢關系都沒有。”
海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好像酒店裡的人全都被此刻夢幻的晚霞吸引。
遊弋清楚他們都抱有什麼心思目的,而他除了笑一笑,沒有辦法明确應允話裡更深的期許。
“遊弋。”
“嗯。”
關子洲慢慢停下腳步:“阿陽,你先過去。”
“你們的秘密是不是太多了?媽的,每次就把我蒙在鼓裡,說來說去我他媽還是外人呗。”呂從陽分别怒瞪了一眼,扭頭直戳戳朝前走了。
走在前面的兩人側身看過來,等呂從陽跟在旁邊後,兩人什麼也沒說的又轉回去。
關子洲掏出煙往海浪邊走近,遊弋跟上,順手接過他遞來的煙。
“我沒想過你真的會和今見山在一起。”關子洲按下打火機湊近。
香煙燃起火星,遊弋輕輕敲了敲他的手背,抽了口才說:“聽起來你不贊成。”
關子洲:“木已成舟不是麼?不過我一直以為你的決定很堅決。”
“确實很堅決。”遊弋半眯眼睛眺望着海面,聲音很低地說,“我也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們。”
關子洲正準備往嘴裡放煙,聽了這話停頓兩秒,緊接着躬身笑得停不下來。
他轉頭盯着遊弋的側臉,話依舊帶着笑,卻讓人聽出了點溫柔:“為什麼我每回都不意外,好像你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才更加奇怪。”
遊弋抽着煙沒有說話,關子洲看着被風吹拂的金色碎發,輕緩地說:“遊弋,當時我們都很害怕,那大半年怎麼過來的,到現在我和棠棠都不敢回憶。”
“方醫生告訴我們你提出的治療方案時棠棠快炸了,她始終不同意,可你一直不行動,我們又猜測你是不是另有打算。”
關子洲遲疑片刻,說:“遊弋,方醫生去葉拂耳隻是想看看你的情況,如果......”
“子洲,”遊弋笑了笑,“我沒有在責怪你們。”
“那我知道了。”關子洲溫和地說,“你清楚我的動機,對麼?”
遊弋吐出煙,轉頭對上這道不能忽視的視線:“子洲,和暗示沒有太多關系。如果不是今見山,也不會有其他人。”
“我知道,我隻是想問你......”關子洲嘴唇動了動,目光一點點掃過這張臉,“你覺得我怯懦膽小麼?”
遊弋輕輕搖頭:“不要因為我在自己身上找任何問題。”
“可這也是你堅決的一部分原因不是麼?”關子洲說,“其實對你來說有沒有暗示不重要,因為你一直都清楚,抱有這種目的靠近你的,到最後都會是怯懦者,況且你本身也不需要。”
遊弋挪開視線看向海面,沒兩秒又看回去,語氣不太好地問:“是不是太直白了?”
“那我這麼說,”關子洲笑着取下煙,“今見山真是個牛逼人物。”
遊弋眯起眼睛:“我是毒蛇猛獸?”
“不是?”關子洲搖頭,“看看你一天天陰晴不定把人吓得,吃飯工作哪一回落下了?别覺得這四個字受不起,随便拉個人問問真差不離。”
正是因為句句屬實才讓人沒有辦法反駁一個字,遊弋哭笑不得地抽了口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