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這兒狂。”董心儀勾起紅唇冷笑了聲,“本來事兒該爛到肚子裡,但我發現你還真挺沒勁的。”
安浩擦着臉皺起眉,董心儀壓低聲音,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聲音,笑說:“大夥兒全當你移情别戀,其實你們分手前的大半年,見山就知道你和肖炜當初的那些惡心事兒了。”
一張陽光活潑的臉整個呆呆地僵住,唯獨瞳孔震顫地連帶身體都在發抖。
像是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人寒毛倒豎,又像是後知後覺的終于回想起什麼。
董心儀毫不心軟地湊近:“就連他身邊親近的那幫子到現在都還以為是分手前幾天的事兒,都還以為真是他冷暴力你才出軌。”
“上有大伯,下有小叔,還有個江家,覃郊跟他一起長大的那幫子說個戰友不為過。不說他們知道了會怎麼樣,光一個勳子陰魂不散就夠你受的。”
“你不該用電話跟他分手道歉,更不該傷害他現在的戀人,因為他到現在都給了你十足的臉面。事兒不是這麼做的,人更不是這麼做的。”
“你現在往邊兒上看看,這些人當中陰損的有多少你最清楚。真不記恨?要今兒拿的不是十七區給教訓,你自己想想你的後果。博士博士,怎麼能因為自視甚高這麼傻呢?”
不再去看安浩有多惶恐驚懼,董心儀丢下最後一句話轉身離開。
“别斷我家财路,也别再聯系我。”
肥沃裡,摩肩擦踵的鼓噪出八街九陌軟紅香土,發現被廢棄的不毛之地鑿出石油,于是僻靜地也變得繁華起來。
風吹過來了,沿途的一切都在伺機搖擺。
今見山躬身,從水塘邊摘下一朵顫顫巍巍的白色濱菊。
指腹搓撚讓根莖輕盈地轉了轉,花朵像是風車一樣又吹出一陣風。
他轉過身,視線上方出現了一雙腳,擡眼的過程中一寸寸都被他瞧清。
三模那天下了場大雨,今見山再一次放了一衆鴿子。他慢悠悠喝着一杯熱騰騰的奶茶,邊盯顯示器上的人邊聽電話裡叫嚣。
公交車站建設的算是相當不錯,大大的亭子能遮擋住多一半的雨,即使坐在椅子上,吹過去的雨水也隻是将将打在腳前。
上車下車或者等候的人都會悄摸摸看一眼,因為椅子上的人真的挺弱智,哪裡像是年級第一。
雨水澆頭的時候不知道打傘,端坐在避雨的地方卻緊握一把傘。
身子還是後仰,一隻手垂在一邊,一隻手擱置在腿上,傘柄端端握在拳頭裡面。
因為手放的過低,整個頭頂都被傘覆蓋,甚至還從薄薄一層上頂出了帽子的形狀。
距離最後一場考試還有四十分鐘,高三生應該再坐十五分鐘就會被電子手表吵醒。
時間分分秒秒流逝,距離大一新生報道的時間還剩五個月,今見山長歎了一聲氣。
一杯奶茶慢悠悠喝完,高三生不出所料地起身了,他轉換成拍照模式,按動快門也站起來。
心跳驟然加速,渾身肌肉瞬間緊繃,今見山叉腿定在椅子邊,前所未有的驚慌失措。
高三生擡腳要走下路沿石,看方向是直沖馬路對面,難道發現了?今見山前所未有的兵荒馬亂。
就在他踟蹰是逃還是藏的時候,一隻手遏制住藍色校服,掀起勁風呼嘯着朝傘下刮去。
往下落的腳後退一步,黑色口罩被勁風刮走,高三生屹然不動的任由疾風驟雨飛撲到臉上。
今見山遲鈍地擡起頭,透過窗子死死盯向對面。
帽子掀落,女人怨毒的恨不得生吞活剝,因為不能,所以落下了整整三個。
風卷殘雲,人車恢複了來往,高三生躬身撿起髒污的帽子扣在頭頂,又撿起濕透的口罩扔進垃圾桶。
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也像是本身就做足了準備,穩穩踩着水濕朝原路返回。
今見山眉目帶笑地走近,摘下帽子反手扣在遊弋的頭上,然後輕輕撫摸上臉頰,順手将指隙裡的花莖穿在發絲裡。
他删光了那一日的照片,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也像從來沒有目睹過。
***
“複核尺寸已經全部落定,接下來完全按照設計圖走就可以,後期如果真的出現問題,還希望遊老師能夠慷慨解囊。”
長形餐桌前坐了一圈西裝革履,說的都是會議内容,可個個姿态放松,手拿刀叉又都沒有開會的模樣。
遊弋看向正對面的馬總:“方便告知原因?”
“自項目洽談那日起我們時常用餐閑談,一路下來算是有很好的交情了,你不會要否認吧?”馬總打趣道。
遊弋笑笑:“可惜馬總要在商言商。”
“聽聽遊老師的話多傷人心,隻是為你身體着想的同時又擔心設計的跟進反反複複換人,兩者的份量在我這裡都是同等重要。”
“既然馬總和劉總是在告知商讨結果,作為設計方當然沒有異議,”遊弋搖搖頭,“隻是因為突如其來而感到不解。”
劉總大笑起來,指着他問周圍:“看見沒有,遊總非要我們丢了面子,這樣,把有交情的馬總保護好,我來丢行不行?”
衆人紛紛起哄,劉總看向遊弋,語重心長地說:“遊總啊,水泥一澆,磚瓦一蓋,真要有問題,等你回來檢驗怕是黃花菜都涼喽。”
“哎呀——”
“瞧瞧劉總說的,飛機在溥市繞一圈找不到停的地方了?”
“老劉啊,太難聽!”
調侃左一句右一句,劉總在熱鬧中提高聲音又說:“檢驗耽誤一天,工程就得耽誤三天,而且接手的人都從國外請來了,總不能說設計方的設計師不同意交手吧。”
“老劉不說實話,我來說。”
另一頭的齊總說:“遊老師不知道吧,兩月前你請病假,這兩位老總已經悄悄把你的設計傳給另一位設計師了,這是早就找好接手的人了!”
“那還不是因為遊老師動不動聯系不上?”
“唉唉唉,話趕話說歪了啊,項目都到了最後一個階段,你這麼說不是在暗諷我們過河拆橋嘛!”
“就說聯系不上也沒有其他意思,找别人也是怕耽誤......”
又是打趣又是圓場,遊弋端起水杯靜靜聽着。
今天上午二版算是全部檢驗完成,遊弋正打算複核下一批尺寸,卻被甲方叫停。
坐下沒多久馬總就開門見山,直白理解的意思是,光道隻需要出施工圖的關子洲,不再需要出設計圖的遊弋。
話說得其實已經很好聽了,但态度卻前後不符。等他們差不多說完,遊弋放下杯子轉而拿起紅酒杯。
“自洽談項目起,因為身體抱恙一事耽誤過很多進程,”遊弋舉了舉,“給諸位添麻煩了,抱歉。”
衆人暗舒一口氣的同時紛紛舉起酒杯,場面話都給酒店總設計師給足了面子。
一杯酒下肚,算是敲定了後期的交接會議,長達一年多的項目也算是在設計師這裡圓滿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