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不稱職的球童衣服,今見山又穿起打雜小弟的衣服。倒也不能算穿,畢竟幹活就得有幹活的勢子。
他光着膀子,腰上松松垮垮挂一條黑色絲綢睡褲,完全按照畫家的要求步驟,把該挪的東西都從倉庫挪進卧室。
接下來滿室再次回蕩起一道聲音。
“遊弋——!”
等了等都沒有等到回應,今見山不氣餒地對屋門又喊了一聲:“遊弋——!”
“說——!”
聲音隔了很遠的距離傳來,不過依舊能聽出語氣裡的耐心盡失。
今見山喊:“地下鋪哪條床單——!”
“随便——!”
已經囑咐過的步驟再回答當然會有火氣,今見山撐在櫃門上又是搖頭又是笑。
櫃子裡的四件套全部都是一色黑,也沒什麼挑選的餘地,就連新舊都看不出來。
今見山随便拿了一條,在地上鋪好防護,把一側的腳手架放在牆壁前。
來回查看過穩定安全性,他又喊:“遊弋——!”
被呼叫的人正在書房的儲物間裡,從一堆五顔六色的瓶瓶罐罐裡正挑選顔色。
五秒過去,卧室那頭又傳來聲音。
“遊弋——!”
從吃完飯到現在,兩個字不知道叫了多少回。遊弋歎了聲氣,把黃色顔料丢在置物架上。
他裝作沒有聽到,繼續翻找。
“遊弋——!”
“遊弋——!遊弋——!”
遊弋忍不了了,側過臉提高聲音:“說——!”
“櫃子上鋪哪條——!”
遊弋一把推開置物架,滾輪轉動在光滑的地面上,帶動瓶瓶罐罐哐當撞上箱子又回彈過來。
人已經離開了,置物架慢悠悠停在屋子正中間。
别墅從裡到外全部開着燈,連花園裡的路燈也沒有放過。天色看似很陰沉,可是僻靜地卻溫暖極了。
遊弋快步走進卧室,看也不看光膀子幹苦力的人,目的地明确地走到床邊一把扯下床單。
他三下五除二将床單對折,然後蹲到今見山腿邊,從工具箱裡拿過剪刀剪了個口。
欻——
欻——
好好的一條床單在暴力中夭折。
今見山:“......”
“還有什麼問題?”遊弋仰頭看他。
今見山抿着嘴搖了搖頭,遊弋丢下手裡的東西起身繞開他走出卧室。
說是沒問題了,可當遊弋回到儲物間,那頭又開始了。
“遊弋——!”
遊弋打定了主意,就算是今見山叫破喉嚨他也不會再應聲。
效果很好,連續叫了五六遍終于消停了。
就在他把用到的東西全部整理完畢,要推着往出走時,踢踢踏踏的拖鞋聲傳了過來。
沉穩中帶着壓迫,讓人莫名生出一種即将羊入虎口的顫栗感。
遊弋往四周看了眼,兩步跨過箱子站定在門後。待腳步聲已經走近時,他才發覺自己被今見山傳染的有夠幼稚。
不過躲都躲了,他也就幼稚到底了。
“遊弋?”
聲音被一道黑色玻璃門阻隔,遊弋靠在牆上憋住笑。
“遊弋——”
背影出現在推車旁邊,找人的功夫還有心情查看推車上的顔料。
“我們的遊弋在哪兒啊?是不是藏進這些罐子裡了?”
“......”
“沒有,看來是躲箱子裡了。”
今見山斜過身子,從就近的箱子一一掠過,看來看去就是不擡頭。遊弋盯着沒有吭聲,打算看看這出戲還能怎麼往下演。
尋找一圈無果,今見山頭也不擡地出了屋子,出去沒五秒又走回來。
笃笃笃——
玻璃門被敲響。
今見山低聲穩重地說:“你好,請問有人在嗎?”
“......”
遊弋壓住上揚的嘴角,配合道:“有事?”
“剛才是你打電話需要上門服.務麼?”
是什麼服務再清楚不過了,遊弋想了想,一本正經說:“以防釣魚執法,請核對一下我的需求。”
“英俊健碩,幹淨利落,談吐有趣,會做飯又特長廣泛,重點得是個浪漫又熱烈刺激的人,”今見山啧啧感慨,“帥哥,不知道有句話當不當說。”
“但說無妨。”
“這麼完美的人天底下找不到吧?”
遊弋被厚顔無恥逗的笑出聲,他又立刻清了清嗓穩住:“所以不符合要求又為什麼上門?”
“不巧,這天底下完美的人剛好藏在勾欄裡。”
“......”
今見山又敲了敲門:“您錢都付了,要不就體驗一下?”
“如果不滿意可以退款?”
“抱歉,沒有上了門又被退回這項業務。”
遊弋問:“強買強賣?”
“沒錯,換句話說,人砸你手裡了。”
哪是強買強賣,分明是活脫脫的欺行霸市。以防推門撞到,遊弋還是從箱子上跨出去。
今見山擡起下巴:“先生看看外表,還算滿意麼?”
遊弋往後退了一步,環抱雙臂故意做足了打量的模樣。
從赤膊看到胸膛,又看到腹肌,繼續看松松垮垮的褲.腰,又在不可言.說的部.位停了停,這才落回臉上。
遊弋點點頭:“上乘。”
“那再來體驗體驗健碩?”今見山前伸雙臂。
遊弋咬着嘴裡的軟肉毫不忸怩地走近,他擡起雙臂挂上今見山的脖子,然後擡起一條腿。
下一秒今見山躬身,攬住腿将他穩穩抱起來。
“滿分。”遊弋偏了偏頭,“推去卧室。”
今見山:“有小費?”
遊弋沒有遲疑地歪頭在他臉頰上落下一吻,又蜷縮起身子,在肩峰上親了親。
吻非常親柔,今見山心滿意足地歎了聲氣:“看來我得倒貼。”
一堆需要的瓶瓶罐罐全部準備妥當,今見山一手抱着遊弋,一手推着置物架往卧室走。
“怎麼知道我在門後?”遊弋問。
今見山裝作沒聽到地扭過頭,他嘴角緊抿,看得出來在忍着笑。
遊弋想了想:“聽到聲音了?”
今見山搖搖頭,遊弋語氣斷定:“門不透光。”
幾秒過去都沒有說話,遊弋明白了:“你從縫隙看到我了。”
“不是。”
儲物室的右邊放着各種複合闆材,直對門後是一面抛光的玻璃石面,将身影照得一清二楚。
今見山仰頭:“我可以聞到你的氣味。”
“......”
牆壁高三米三,寬度三米九,白花花一片上連個墨點都沒有。設計師很大膽,要在這麼大一面牆上作出一幅春.宮.圖。
“好看麼?”今見山一手舉相機,一手舉照片。
遊弋盤腿坐在腳手架上,調着色抽空撇去一眼。睫毛不自然眨動幾下,又裝作很淡定的什麼都沒看到。
不再逗他,今見山把照片原放回架子上:“這是什麼,水彩?”
“丙烯。”
“你給客戶的牆畫過麼?”
遊弋餘光瞥了眼照片:“聽起來像是在置疑我的繪畫水平。”
“就差把人皮撕下來貼上去了,還需要置疑麼?”今見山拉近焦距,“隻是想知道多久才能看到成品。”
遊弋:“很急?”
“廢話,春.宮.圖的主角是他媽我,能不急?”
“春.宮.圖......”
似乎這三個字給設計師帶來了靈感,隻見鏡頭裡的男人一邊攪拌顔料,一邊仰頭盯着牆壁。
目光像是一支鉛筆,在每一個需要繪畫的點位端量着。今見山有理由懷疑,是帶來了靈感,不過這個靈感是将先前的瘋狂進化成了瘋癫。
五分鐘後,他舉着相機慢慢退後,把空間留給拿過照片站起來的遊弋。
不得不說,遊弋一點也不像畫家,也或許是見識太少,總之颠覆了今見山對畫家的刻闆印象。
和一身黑色居家服無關,和長相頭發也無關,而是絲毫不猶豫的動作。
手裡拿着一把刷牆的刷子,手臂大開大合擺動,像一個恣肆又随意的破壞者。
不時看一眼粘貼在旁邊的照片,刷子快速蘸取進小盒裡,刮走多餘水份,調換位置在另一塊白淨上大肆落下清淡的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