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沈青平安回來了，還要便宜賣野豬肉，大家都歡歡喜喜的，唯有老沈家聽說了這消息反倒不痛快，沈老娘站在門口往外啐了口吐沫：“小癟犢子，命還挺大。”

院子裡傳來李寡婦的喊聲——現在已經不是寡婦了，李嬌鳳一疊聲叫了幾句娘，沈老娘把一盆髒水潑在門外，惡狠狠道：“叫叫叫，叫魂呐！”

沈老娘氣悶得不得了！自從這李嬌鳳進門之後，她就沒過上一天安生日子！

之前剛趕走了苗氏，沈志高就着急忙慌地要迎李寡婦進門，可人家李寡婦才不是像苗氏那樣好搓圓搓扁的，盡管不是頭婚，還大了肚子，卻非要正兒八經找風水先生看個好日子，媒人聘金酒席一樣不少的才肯出嫁。

要沈老娘說，這樣偷摸和漢子勾搭懷了身子、不知廉恥的婦人，不聲不響搬過來就算了，他們老沈家肯給她一口飯吃、讓她進門已是慈悲，還有臉讓辦酒！

偏李寡婦就什麼都敢張嘴要，不順着她就嚷嚷着要去把孩子打了，聘金足足開到六兩六錢！村裡娶個黃花大姑娘也差不多這個價了。

沈老娘當時就不願意了，可苗氏已經被趕走，沈志高又被李寡婦拿捏得死死的，在家中要死要活，沈老娘不能真看着兒子打光棍，也隻得捏着鼻子認倒黴。好說歹說把聘金講到五兩，找了沈老娘的娘家妹子為媒人，在自家院子裡擺了三桌酒席，這就算成親了。

原本給了苗氏許多賠償就讓沈老娘痛心不已。之前苗家兄弟把新收的花生和家裡的存糧都搬走了，眼瞅着要秋收，都是重體力活，沒糧食實在頂不住，沒奈何上親戚家借了一些。

因缺少了沈青這個最頂用的勞動力，多少年沒下過地的沈老漢和沈志偉的夫郎趙艾葉也不得不下地幹活，即便如此還是沒能在秋雨之前全部收完，一場大雨下來折損了能有五、六分之一。

再把欠的糧食還上，家中除了明年的存糧壓根不剩什麼。如今更添這一筆婚事支出，更是讓沈家傷筋動骨！

可這還不算完：自從苗氏和沈青離開，家裡多出來多少活計！飯沒人做了，衣裳沒人洗了，雞沒人喂了，豬圈也沒人打掃了。這些年她和老二家的夫郎都被養懶了骨頭，忽然操持起來，渾身都累得發疼！

這李嬌鳳進門後，不但不幫着幹活兒，還成日間捧着個肚子這兒疼、那兒不舒服的要人伺候！

并且，沈老娘嚴重懷疑這李嬌鳳就是故意折騰自己，憋着要給自己這個當婆婆的一個下馬威：不然，她讓趙艾葉過去照顧李嬌鳳，李嬌鳳就說趙艾葉到底是哥兒不方便；讓老二的小女兒過去伺候，又說小孩子毛手毛腳不敢讓近身。

非要逮着自己這個做婆婆的！

這會兒，院子裡又響起一疊聲李嬌鳳喊娘的聲音，吵得她頭疼。

沈老娘繃着一張臉，走到東廂房門口：“老大家的，你有完沒完？能不能安生一會兒，家裡那麼多活兒要做，我沒功夫成天圍着你轉！”

要是換了别人被婆母這樣訓斥，早就不敢吭聲了。可李嬌鳳要是怕這個，她就嫁不到老沈家來！李嬌鳳摸摸了自己隆起的肚子，笑道：“娘，可不是我勞煩您，是我肚子裡的您孫兒，鬧騰個不停哩！我咋聽見外頭嚷嚷着買肉買肉的，是有屠戶挑着肉上咱村了？”縣城裡的肉鋪若到了晚上還沒賣完，屠戶就會挑到附近的村子裡，或折價賣給專做這跑腿生意的閑漢，以免肉放到明日不新鮮了。

不過這種情況并不多，蘭塘村離縣城還算近，也是偶爾才能碰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