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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戴助聽器啦?”面色蒼白的男生稍微湊近了江傾一點,在鬧鬧嚷嚷的環境裡問,“我離你這麼近,你聽不見嗎?”
說着他還啊啊了兩聲。
江傾瞥了他的腿一眼:“能聽清,就是這裡太吵了,摘了聲音就很不清楚。”
“哦,”男生揉揉自己腿上的毛毯,我還說輪椅可以給你用用呢,我還能站起來,你就有一項比我弱了。”
江傾按住他輪椅的把手,看着在窗口邊拿藥邊打電話的三爸:“耳朵比你弱了。”
男生聽了一笑,眼睛在燈光下亮晶晶的,點頭:“對哦!”
江傾的三爸和江傾爸爸沒有血緣關系,早年是生意上的夥伴,也算是有相互見證感情起伏,互相經曆過對方結婚生娃。
當時江傾爸爸出車禍,三爸還專門找過老太太,想着叫江傾不回去讀書,住他這裡,小浩有個伴,學業也斷不了。
但手續很複雜,學業節奏快速,真留下來還需要綜合考量,宮奶奶就剩這麼一個孫子,自己腿腳也不便利,大城市住不慣,放心不下,三爸也沒再多勸。
倒是盧安浩,三爸這個身體不佳的兒子哭了幾天,還在靈堂前勸:“你為什麼不願意走?這裡的老師和我們那完全不一樣!我去看過了,教材也很不一樣!”
江傾當時隻能坐在輪椅上,有病的小孩最能體會病痛,說:“和我一起,你的腿也能好得快一點!”
“不了吧,”江傾的聲音很弱,當時看着父母的遺像,壓制着内心的情緒,“在哪裡學習,都一樣,奶奶隻有我一個親人了,再出點事她受不了。”
盧安浩雙眼通紅:“你是笨蛋!”
他當時狀态還不錯,站着的,也能兇裡兇氣的罵人,江傾撐着輪椅笑了一下:“有機會大學再見。”
“再見什麼?”盧安浩撇嘴,“就算大學了你也要叫我一聲學長,再說,我和你不一定一個專業!”
江傾反應過來:“那到時候再約,也一樣。”
盧安浩眼瞳顫抖,難以置信:“所以到大學,你都不會再回來了?”
那時候的江傾還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恢複,恢複後又是什麼樣的狀态,沒有回答,隻是看着靈堂前一簇一簇的花發呆。
三爸打斷了他的回憶,藥袋子被塞進盧安浩的懷裡,三爸的情緒很激動:“他是覺得咱們家裡沒大人了?你先把會議延後兩天,叫方律來跟我一塊去。”
電話裡一陣回複,三爸才挂了電話笑:“搞定了,明天我帶人去談,你和小浩在家裡,辦完我送你回去,順便一起看看老太太。”
盧安浩故意扭臉:“我明天上課,不和他在家裡。”
“這還發着燒呢,爸給你請假,”三爸說,“聽小傾要來,你不是念叨好久嗎?這樣了都還要自己去車站。”
盧安浩:“……”
男孩子的嘴硬被說破,臉上抹不開面,悶着哼了一聲。
江傾倒是輕松:“明天我要去趟學校。”
盧安浩猛地擡頭看他:“你想通要回來上學了?”
“不是,”江傾龇牙,“我找個人。”
他在這邊是有點朋友,又待了十幾年,三爸不管他出行,隻問了一下明天趕過來的江淮遠,叫江傾把聯系方式給他。
盧安浩神情恹恹:“我不請假了,明天去上學。”
三爸瞪眼睛,他倔着一張臉:“明天就退燒了。”
死小孩,三爸邊把他的輪椅卡位置上邊叨叨,坐他們前面說:“那現在都回去休息會,晚上帶你們吃飯。”
盧安浩吃了藥,疲憊得很,不知道會不會發汗,還要先看着點,江傾坐了幾個小時車,三爸也讓他睡會。
原先是要睡客房的,小浩嘴巴不會說,臉色給了個幹淨,把江傾瞅着。
三爸提醒:“小傾你按自己的意願來,這小子就是要讓人圍着他轉,作天作底。”
作精盧安浩聞言掉轉輪椅,氣鼓鼓的進房間。
江傾提着包:“我還是去和他說說話吧。”
三爸臉上也展了笑容:“小浩挺想你的,就是那次和你吵了後,别别扭扭。”
江傾知道:“我和他聊聊。”
“行,”三爸按按他肩膀,“瘦了,這件事你放心,再也不會打擾到老太太了。”
江傾揚嘴角:“謝謝三爸。”
屁股被打了一下,他往卧室攆了幾步,聽見三爸兇人:“謝什麼謝!快去哄一下那個死小孩!”
江傾開了房間門,看見盧安浩正坐在輪椅上看着床。
他走過去:“想睡覺?我幫你。”
“不了,”盧安浩嘟囔,“……你那腿也不容易。”
江傾失笑:“我好了。”
輪椅上的少年眼神輕飄飄,獨自撐着輪椅扶手踩地,江傾就去給他拿睡衣,聽見盧安浩在外面說話:“衣櫃下面的抽屜裡都是新的,你自己挑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