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敲門聲在不久後響起,仁王微微推開一條縫,看到相原站在門口,因為跑的急,他的呼吸還有些緊促。
“我是相原。”他說,然後被放進了門。
相原今天正好在神奈川辦事,接到十一的電話時,他剛把車停好,被問及半年前的事故,相原有了長達半分鐘的沉默,有些事在電話裡講不合适,反正人也在這,那還是自己過來一趟吧。在場内看到坐在地上的藤田時,他的注意力是在那一堆藥片上的,相原記得,那仿佛都是他前些天連着餐盤一起放在房門口的,他一直以為她有在準時吃藥。
十一此刻握着拖把柄站在不遠處,隻是她的目光一直随着相原走動,直到他走到近前。“藤田說我害了一條人命,我害的是誰?”
“小姐,那件事不是這樣的。”瞥了眼幸村等人,相原此刻隻覺得在場的無關人員太多。
“那該是如何?”
“我可以私下和你解釋。”
“見不得人?”沒有記憶傳承到是件很麻煩的事,雖然不确定,但就球場上這一點零星記憶來看,九條應該不至于做過什麼有失人性的事。“那你直說吧,我到底有沒有害過人。”
“沒有。”
“怎麼沒有?那輛車的車牌我記得清清楚楚,就是你九條七緒每天上學的接送車!”藤田本來忍着一口氣,但在相原快速否認的時候他忍不住了,從地上彈起來時,他隻想沖上前去打一打這個滿嘴謊言的人。
他一直記得,自己的妹妹就是因為在銀座街頭被那輛車撞了不治身亡,父母每日以淚洗面的痛苦過往,人生或許就是這樣充滿意外,但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家庭被毀了之後,當事人居然還能過得如此快樂。
他覺得世道不公。
“藤田君,我知道你因為親人離世心中悲傷,但這件事情你不應該遷怒于小姐。我承認,車确實還是當時那輛車,但車上的人已經不是當時的人了。”或許是本着維護九條的心理,雖然在場的人有些多,相原也還是解釋了起來。
“你什麼意思?”
“我可以理解為你受刺激後記憶有所缺失,所以我給你找了當時的新聞報道。”将手機裡翻找出的新聞遞到藤田面前,相原微歎了一口氣。“事故調查報告很清晰,我九條家的車是正常過路口時被失控車輛累及,翻車後傷及路人五名,你的妹妹受傷最重,還沒送醫便不治身亡,但是,我們也沒好到哪裡去。那天的司機和車上的一名乘客,送醫後搶救無效死亡了,你現在能看到的車,隻是後來重新修好的。”
“我不信。”手從屏幕上劃過時,藤田的眼中寫滿震驚。他看到報道上被撞的嚴重變形的車輛,車牌是他永遠不會忘記的那個車牌,雖然是報道照片,但他似乎也還能看到因為門框擠壓而從車裡流出的紅色血液,看起來确實也很慘烈。
“你若不信,已發刊的報刊總是無法造假的,你可以親自去出版社查詢。”
“九條家條件不差,應該沒必要修複一輛被撞到幾乎報廢的車輛吧。”幸村覺得自己對這起事故似乎有點眼熟,那天他仿佛是有瞥到一眼新聞,隻是沒想到這居然是九條家的車。
“原本确實不打算修複,但這是小姐堅持的,沒有辦法。”
“為什麼?”
“……因為這是夫人生前專用的車輛,小姐覺得這是唯一能感受到母親還在的工具。”
“生前?”幸村的腦子裡突然多了一個想法,他看了看平靜站在一旁的十一,總覺得應該不至于有這麼巧合的事。
“……夫人就是在那場事故中去世的。”
原來世界上真有這麼巧的事嗎?聽到這句話時,幸村心中突然有些明白了九條過去為什麼會性情大變。“抱歉。”感覺自己問了不該問的話,他退了一步,微微低頭緻歉。
“所以藤田君以此事遷怒小姐,實在很沒道理。”
“我……”藤田的語氣弱了幾分,他似乎确實在那件事後忘了許多,因為他的腦子裡隻選擇性的記住了這個車牌号。
“藤田,你以後想繼續恨我也沒關系,但是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靜靜等到一個真相後,十一終于不再做這個看客,而是仍舊追尋自己一開始就想知道的答案。“我一直靠藥物穩定情緒的事,你是如何得知的?”她唯一擁有的一點記憶告訴她,九條從來不會在網球部用藥,所以在球場上隻是因為訓練才有交集的藤田,沒道理會知道這種隐私事。
“某天,我在校園論壇上收到一條訊息,那人告訴我,九條你一直是僞裝着身心健康的模樣,如果想要懲罰你,隻要把你的藥盒拿走就行,她還給我發了一張照片,我雖然不知道是在哪拍的,但靠那個我才能認得這藥盒長什麼樣。”藤田将自己的論壇賬号打開,匿名信息中有一條月餘以前的來信,十一接過手機,微眯着眼睛看了眼那張照片。
就像井上弘收到的照片一樣,看起來很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這人離九條很近,隻是她沒有過多記憶,無法從拍攝角度判斷拍攝者是誰。
“所以,你也不知道那人是誰。”
“對不起,我确實不知道。”
“好,謝謝你藤田。”了然的點點頭,理所當然的得不到一絲線索,十一也并沒有氣餒,反倒是輕快的笑了笑。“看來,這個人确實有些見不得光。”
“其實,如果有技術手段支撐,是可以抓到匿名信息背後的發送IP的。”柳思索了一下說道。
“我記得祖父原來在警視廳的時候,他的同事有做過這種抓取匿名用戶信息的工作。”真田壓了壓帽子,他想幫上忙,卻又别扭的用帽檐遮擋自己的雙眼。
“這件事我會再去調查,勞煩各位費心了。”彎腰将地上的藥品袋一一撿起收好,相原看着十一,眼中透着些微打量。“小姐,我先回東京。”
“訓練差不多結束,我遲些也會回去。”十一看得出相原眼中的這份打量是什麼意思,她隻是目送人出去,然後轉身把拖把柄放回它原來的地方,再出來時,她的手中握着幸村的備用球拍,藤田則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站在了她的面前。
“九條,對不起。”一直以來,他都用那個車牌認定九條是該得到報複的對象,他拿了她兩次藥盒,其中一次還差點害得幸村在賽前被傷害,如今想想,自己做的确實過分。
“沒關系,我也不是很在意。”隻不過,覺得事情說開了就行的十一也隻是擺擺手,能确定并不是九條本人身上背負人命之後,她其實并不是很在意這個插曲。
“我看到,你在跟幸村部長學網球。”
“有些興趣,便學學看。”
“你很有天賦。”雖說之前痛恨她,但在看到她擊球的姿态時,藤田也還是會感慨有天賦是件很重要的事,他從國中時期就在這裡,與切原雖是同時加入網球部的,但他的網球水平一般,争不了正選位,便隻能做這個陪同訓練的平庸部員。
“藤田其實也不差不是嗎。”
“我可能永遠到不了你的高度。”無論是網球方面,還是氣度方面,藤田覺得自己都不如十一,若今天是自己被人暗算,他肯定沒法這樣心平氣和宛若無事發生。
“藤田。”仁王與柳生一左一右靠在門口,柳拉着想要發火的真田,幸村則出口打斷了藤田與十一說話。“我不能容忍有人要把網球部攪得天翻地覆,所以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嗎?”即便十一不計較,幸村覺得自己也是不能讓這事就這麼過去的,所以他隻是嚴肅着看着藤田,想等他一個自覺認罰。
“對不起部長,我去跑圈。”很顯然,聰明的藤田理解了幸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