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嫣紅點點頭,“娘信你。”
“苟家人多勢衆,我要陪妹妹過去!”
初明一副誰攔也不管用的架勢,初暒隻好答應。
沒過多久,初家院外的籬笆門外有人高喊“初眠眠開門!”
這聲音清脆,像是個半大的男童,初明像是知道來人是誰,黑着臉去開門,初家夫妻聞聲也站起身,擔憂的看着一臉淡漠的女兒。
“爹娘,我去去就回。”
初暒理了理自己樸素淡雅的外衣,用尋常姑娘家的步子緩緩踏出房門。
今日天氣很好,房檐邊凍住的冰棱已經開始消融,落在泥土上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響。
初暒許久沒有聽到過這樣叫人平靜的音色,一時有些恍惚。
“喂,你呆在哪裡墨迹什麼,快跟我走,我家好些人都在等你!”
門外的少年瞧着差不多已有十五六歲,可是聲線卻還是個小孩子,初暒想他就是苟聖的弟弟苟旦,于是逗他,“你就是這樣來請我的?”
苟旦冷笑一聲,“怎麼的,還沒進我家大門,就想要我雇八擡大轎請你麼?”
初明:“臭小子,你渾說什麼!”
“我渾說?你們不就是看上我家有錢才想嫁于我兄長嗎,你放心,等你真成了我嫂子,别說八擡大轎,就是十八擡我們也雇得起!”
初明被氣的不輕,初暒隻笑說,“那便借你吉言了。”
苟旦以為自己的陰陽怪氣能叫她羞愧難當,卻沒想到初暒還真想嫁給他哥做他嫂子,一時間也氣的吹鼻子瞪眼,他哼了一聲,遠遠地走在前面帶路,隻剩這對兄妹在後頭咬耳朵。
初明問,“你不是說有對策麼,怎的還真想嫁給那個傻子啊。”
初暒回,“我瞎說的,隻是看他氣了你,于是也想氣氣他。”
初明看着前頭本該為家中可能發生喜事高興,可此刻卻撕扯路邊幹草發洩怨氣的苟旦,心中了然,“他一定是氣自己的傻子大哥能娶到你,但是他卻娶不上。”
也不知她的兄長怎會想到此處,初暒失笑,無奈地輕輕搖頭。
苟看财家離初家不遠,出門往東走一段轉過兩個彎就到了,站在門口的相姑婆見苟旦回來,遠遠就上前迎着初暒進門。
“這大好日子怎還穿的這樣樸素。”相姑婆作勢要将頭上一支戴的都快褪色的發簪插進初暒發間,“你娘隻顧自己好看,竟不肯為你打扮打扮。”
初暒仰着頭躲過,“我自幼不喜歡花枝招展,我母親也是。”
相姑婆撲了個空也不覺尴尬,她順手将發簪戴回自己頭上,挽着初暒一進屋就開始同裡頭衆人介紹,“村長家的快過來看呐,這就是咱們泊橋村大美人嫣紅的閨女眠眠,原先病怏怏的,可不知道怎的忽然就好了,想來是個有福氣的,定能将這福氣也帶給未來夫家呢!眠眠你見過各位長輩後先坐這裡,姑婆去後宅請你苟伯伯一家。”
初暒見着村長家幾位長輩,乖乖巧巧挨個問了好,被人帶到廳内坐下後,也不管周圍有多少人盯着她看,端起茶杯就開始飲茶,絲毫不見膽怯與局促。
初明平日裡極少見過這麼多村裡人聚在一起,他坐在初暒旁邊,雙手搓着大腿,眼睛看哪兒都覺得不合适。
初暒為兄長倒了杯茶水,用眼神安撫他,初明看着妹妹淡定自若的模樣,既覺得安心又忽然覺得她有些陌生。
村長家要說親,來看熱鬧、走人情的人不在少數,村裡一些農夫猛地在屋裡看見這個俊俏恬靜的小丫頭眼睛先是一亮,而後又想起她要嫁的那人時,心裡莫名泛起了一陣可惜與酸意。
不過,同男子不一樣,廳内的婦人一見着初暒便開始捂着嘴小聲指指點點,初暒耳力不錯,在嘈雜聲中仍然能将這些指點聽得清清楚楚。
“這就是前幾日獨自進城的初家丫頭,我聽說回來的時候衣服都叫人扯破了,啧啧……多半是不幹淨了……”
“可不是麼,我家男人親眼見她回來時人是暈着的,還是明哥将她匆匆忙忙抱回家,他們連個大夫也不敢請,隻叫了個瘋道士來瞧,好像是今日才清醒過來呢。”
“啊?才醒就趕着來相親啊,這是有多着急,我先前還以為是村長家的苟聖等不及了,原來是初家着急将女兒出手哇。”
“爛筍長不出好芽,她娘就是那種貨色,生出來的閨女也是個混賬東西,小小年紀不學好,偏要仗着姿色出去賣,你瞧那丫頭的狐媚樣,哪裡像她老爹了,那初大年也是個實誠人,兩個孩子沒一個像他的,卻還是寶貝的跟親生似的,成天拼了老命做工掙錢,我看他要是再不着家,孩子都要跟别人姓了。”
“他不在家,可不正好給老婆騰地方……”
“哈哈哈……”
婦人們尖酸刻薄的笑聲從指縫之間傳出,忽聽‘砰’的一聲,茶杯被人扔過去正好砸在她們腳邊,茶杯劣質,瓷碎片從磚地上彈起濺的老高,其中幾片渣滓蹦到那幾個婦人臉頰額頭,鮮血便蹭着皮膚瞬間順流而下,紅稀稀的,叫人隻看着就覺瘆得慌。
廳裡的衆人聽見有東西摔碎,都偏頭看了過來。
婦人對上賓客們的目光除了感覺自己面頰有點發癢外還沒察覺什麼,她們下意識擡手一抹卻摸到了滿手血,幾人相互查看時才瞧見對方臉上的口子和血痕。
“啊——這是誰幹的!”
見有血光,滿屋子人都開始驚慌,有的擠在人堆裡查看自己媳婦的傷勢,有的連忙跑向後宅想找個苟家能管事的人,可在這亂糟糟之中隻有一個人單手搭着空蕩蕩的茶桌不動如山,仔細看她,眼角裡與面色上似乎還帶着些許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