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你打聽墜入虔來山懸崖的女子姓名作甚?”
慕峰青聽完王羌曹的禀報,眼中閃過一絲鄙夷嘲諷,“風光霁月的玉衍君要去安南書院尋得故人該不會真是個小女娃吧,文人果真都是一個德行……”
你老子也是個文人呐。
王羌曹腹诽一句。
他方才其實還沒說完,那日在自己說完墜崖女子的姓名後,曾聽見玉衍君低語一句:竟是她。
由此他便猜測,那位叫初眠眠的可能就是玉衍君要尋找的人。
可是……
有無數文人敬仰、萬千少女戀慕的玉衍君為何會結識一個自小在鄉村裡長大的小丫頭?
又或者說……那麼個平凡無奇的小丫頭為何能入了玉衍君的眼?
思及至此,王羌曹忽然想起那個叫初眠眠的丫頭似乎并非像自己所說那樣平凡無奇。
那麼多學生就死了這一個。
那麼多學生土匪就隻擄走這一個。
齊煴玥的追問,讓王羌曹越發相信駐守書院時聽學生們所言,就是她帶領衆人守住安南書院、擊退虔來土匪的。
那麼,一個有如此膽識與能力的女子,當真會同歹人墜崖而亡麼?
“王縣尉?”慕峰青問,“在想什麼?”
王羌曹回過神,沉吟片刻,道,“屬下在想,虔來山上土匪們黑吃黑的手段已經不像是在小打小鬧了,但看豹子山新當家的還願意将不像尋常百姓的玉衍君恭敬送下山,這是否說明,他們并非像坊間傳聞那樣喪心病狂,也并非真的想與我們作對。”
慕峰青仔細琢磨他話中深意,“你的意思是…想将他們招安?”
“中北百姓都聽過這句‘若能招安虔來山半隻賊,戰場上定能多殺北漠一個匪’,引他們歸順朝廷共同抗敵,總比我們自己人殺自己人強。”
要是能不費一兵一卒就招安虔來山土匪,慕峰青自然求之不得,可是這些山中土匪做霸王做慣了,怎麼肯乖乖下山俯首稱臣。
慕峰青不屑道,“我聽聞朝廷年年都出兵剿匪,可是年年都不了了之,那幫土匪若真有心報國,又何必鑽在虔來山嚣張這麼多年?一丘之貉罷了,我遲早要将他們收拾幹淨!”
王羌曹張張嘴還想說什麼,忽聽帳外有暗探來報。
“報!”
“興民城傳來消息,城邊有一村落遭黑鷹嶺土匪洗劫,除糧食與财物外,還有十數個成年男子被擄!”
王羌曹聞言,震驚之餘,又瞧見慕峰青看着自己的眼睛裡,分明寫着“瞽瞍不移”四個大字,他一時啞然,而後,終于将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虔來山一個山寨吞并了另一個山寨的消息與興民城邊小村落被洗劫一事,同時傳到了白沖耳中。
“咚!”
白沖一拳砸向身旁巨樹,咒罵,“小小蟊賊竟敢将手伸到了我興民城附近,老子可還在虔來山裡喘着氣呢!”
“咱在這兒光喘氣,恐怕那些土匪喽啰早看出咱們這幫‘耗子’大概也隻會喘氣了!”柱子恨恨道,“被壓着一頭真是憋屈!咱們在興民城哪裡受過這種氣!”
“被人壓着,那咱就把壓着自己的人挪開。”
白沖緊握的拳頭上還紮着巨樹木渣,他像是感覺不到刺痛似的,抑住雙眼怒火冷冷道,“你還記得幽王手下送糧食那天說過什麼。”
柱子點頭,“記得,他說慕将軍治軍隻信奉一句話,即‘不拘村野匹夫或達官顯貴,能者居其上!’”
白沖不顧盯守規定,目視軍帳,撐樹站起,“我白沖要去做那個居其上之人,願跟我者,随!”
軍帳中,岑虎指着虔來山地形圖說,“豹子山在威虎寨與黑鷹嶺之間,既然威虎寨有擴張領地之意,那麼吞并豹子山後,必定會慢慢向北行進,不過…在這虔來山四寨中,黑鷹嶺才是排在頭名那家,威虎寨雖然有兩寨之力,但未必能讓那兩勁兒往一處使,他們或許還需磨合一些日子才敢與黑鷹嶺正面對上。”
“威虎寨想與新人磨合,可黑鷹嶺怕是不會給他們這個時間。”
慕峰青看向王羌曹,聽他又說,“黑鷹嶺在興民城周邊村落擄人就是在為對上他們最準備了。”
岑虎不贊同,“要是真像你說的他們在為同室操戈做準備,我們倒是能省些力氣,但是你如何知道威虎寨想擴張領地?萬一人家隻是看豹子山不順眼,吞并他們隻是想過更安生的日子咋辦,而且……我聽聞黑鷹嶺原先就喜歡在山下搶人,這回大概也是搶糧食時順手擄的,如果黑鷹嶺與威虎寨仍繼續各過各的日子,那他們兩家與刀客谷便會如三足鼎立一樣在虔來山裡紮的更穩了。”
“我慕峰青在此,怎會讓那群土匪安生各過各的日子。”
慕峰青目中陰翳忽顯,“一山尚且不容二虎,那三家也須得分出個公母才成!”
“我要見慕将軍!”
“你算什麼東西!慕将軍豈是你等說見就見的!快回去繼續盯守,否則……”
“你個狗眼看人低的!你知道老子是誰麼!”
“我管你是誰,快滾開……”
帳外突然開始吵吵嚷嚷,岑虎拉下臉剛要出去維護軍紀,慕峰青卻叫住他問,“我已經命剿匪兵士在虔來山底埋伏數日,軍中是否早已哀怨四起?”
岑虎看了置身度外的王羌曹一眼,知道求助無望,于是支支吾吾說,“也沒有…剛開始大家夥兒聽說是跟着您,甭管幹什麼都有心有力的,隻不過後來…大家吃喝不愁,又整日貓兒在草窩裡無事可做,才傳出些抱怨之語來,屬下覺得這些都實屬正常,畢竟外出辦差時間久了,哪有不煩躁的。”
慕峰青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又問,“外面何人喧嘩?”
王羌曹答,“聽着像興民城那位白公子。”
“他要見我,那就請他進來罷。”
王羌曹:“是。”
白沖被請進草帳時憤憤不平,過了好一會兒被送出來後卻滿臉喜色。
王羌曹在帳外看着他大手一揮,十幾個從興民城來的人便跟着他大搖大擺的走了。
王羌曹:“慕将軍怎麼真答應他帶人進山啊,就這麼十幾個人,要是真遇上土匪出了事可怎麼跟白知州交代?”
“就他這種刺頭,要是在赤霄軍中,早不知道被拖出去砍過幾回了,幸虧我們慕将軍氣量大不與他計較,願意将進山搜尋被擄百姓的差事交給他,再說,這活兒不是他死活向将軍求來的麼,就算真出了事,也是他自找的。放心,他在軍中都這麼沒有規矩,他那老爹自然曉得自個兒子是什麼德行,怪不到咱們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