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不愛她,這話其實是騙我的,對不對?”
袁可嫣有時當真看不透崔明珏,上回湯藥一事她分明下毒暗害溫樂言,可崔明珏知道後也隻是輕飄飄囑咐了幾句就再無旁的了,為何這回卻對溫樂言的事那般上心。
“我與她已經和離,愛與不愛的重要嗎?”
“于妾而言,這便是第一要緊事,事已至此相公難道還想再騙我嗎?”袁可嫣垂淚哽咽。
見她心傷至此,崔明珏小心将人扶起,“為夫何曾騙過你,不愛便是不愛,更無旁的。說到底她也是我發妻,若當真對她無動于衷不聞不問,豈不成狼心狗肺了。”
袁可嫣抽抽噎噎的起身,滿目淚光瞧着分外的惹人憐,“相公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
這一刻,崔明珏于火燭旁展眉淺笑,暖暖的燭光打在他面上照亮了他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唇,就連吐露出口的簡短言詞,都好似帶出了一絲溫度。
“好,相公說的我便信。”
簡簡單單一句話,袁可嫣應得毫不猶豫。
将人打發了後,崔明珏扭頭就出了北院,同時他也知道了今天溫樂言被太子接進宮的事。
“榮君都被陛下禁了足,怎麼還能差遣禁衛軍,怕是其中也有皇後的手筆吧。”崔明珏一撣衣袖,有些拿不準崔榮這般做的用意。
太子雖說也有一部分領兵權,但要想将禁衛軍調出宮卻不是件容易的事,沒有陛下的虎符或聖旨,光靠嘴又能說動多少。所以其中皇後常氏必定出了不少力,隻不知這事是否與柔妃一案有關。
“那老爺,這事您打算怎麼辦?”嚴管家不确定的問。
崔明珏緊皺眉頭,“無需理會,不過進一趟宮,不會出什麼事。”
說着就踩着步子走遠,可沒多久又回來了,“趁現下時辰尚早,倒也可以去瞧瞧。”
嚴管家無言以對,“是……”
心中卻是腹诽:您這一出,還真是夠口是心非的。
同一時刻,崔府、将軍府皆派出了馬車趕往皇宮,卻不知溫樂言在東宮的境遇并非如他們所想的那般。
因前不久太子崔榮被順承帝禁了足,東宮中負責伺候的宮娥太監們,一夜之間便少了大半。同時宮門處更是多了十來名護衛,瞧得出柔妃一事終是讓順承帝對太子動了怒。
……
下了軟轎後,溫樂言一擡首就瞧見那印照在暖陽下的朱色殿門,檐下挂着一塊鑲着金邊的牌子,上頭寫着兩個燙金大字:東宮。
宏偉的殿宇伫立眼前,使得溫樂言一下子失了言語。
說到底她不過一富商之女,哪裡見過太子居所,更猜不出她與太子之間又是何時有了交集。
“……”
“娘子,殿下在院中已等候多時。”身旁的荷花還在催促着。
即便不願,可此刻事實已擺在眼前,饒是溫樂言心中再百轉千回,待眼前朱門一開,她也隻有屈從的份。
一步踏入東宮,溫樂言四下一瞧,這殿内立着的宮娥太監寥寥無幾,需得走上幾步路才見着一人。
她心下不由得感歎:堂堂儲君之所,竟是意外的僻靜清幽。
再擡步往裡走,入目可見,東宮規格雖還是沿用了宮中一貫的布置,可擺設卻意外的少見,比起那些琳琅珍寶,更多的還是文人字畫。
掃了那畫中山水幾眼,溫樂言沒在前殿見着太子,隻得邁着步子大膽入内。
跨過前殿便到了後院。
比起前殿的逼仄,壓抑,後院中卻是花卉繁多,滿院飄香,踩上腳下灰白色的石闆路,溫樂言的心裡也不由得松快了些。
待走上幾步路,繞過殿門處那片假山,溫樂言卻發現在後院右側有一碧色荷花池。池旁還坐着一素袍男子,他寬衣窄袖,烏發披散,一張臉溫潤如玉,正埋頭鼓搗着什麼。
見院中并無宮娥太監候着,溫樂言思索片刻還是輕着步子上前,待湊近後她才發現男子正執着一支玉筆于紙燈上奮筆疾書。
因男子過于認真,絲毫不知那池邊淺水早已沾濕了他的鞋襪,深色靴子一下子如染了墨一般,變作上下黑灰二色。
可男子對此卻毫無所覺,依舊落筆于紙燈上寫着詩句,密密麻麻的,數也數不清。
等到他手邊十來盞紙燈皆被墨色塗抹時,溫樂言本以為這些紙燈會被拾起以作備用,卻意外看見男子一轉手将那些紙燈盡數放入了水中。
因燈是紙做的,沒多久就在水中碎裂,整個紙燈就這麼沒入了水中消失不見。
緊接着,男子似是覺着有趣,就這麼一個接一個樂此不疲的放着,端的是灑脫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