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一句針對溫樂言的話,崔明珏難得對陶婉動了怒。此刻,他森寒的目光生生将陶婉吓在了原地,讷讷不敢語。
見此,溫良枓趕緊勸和,“好了,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還是趕緊将事處理了的好,省的節外生枝。”
有了溫良枓這個打圓場的,陶婉也順着台階颔首,“...你說的對,總歸這人嘴裡是問不出什麼了,倒不如趕緊烙了标記,也不算是白費功夫。”
陶婉這一通話剛說完,另一邊的宋清就意外的醒了。
興許是之前二人争吵時的響動稍稍大了些,讓尚在昏迷中的宋清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
也因前幾回崔明珏的狠心逼問,宋清這次難得恢複了幾分神智,然而等他一睜開眼,就聽得耳邊炭火的灼烤聲正噼裡啪啦的響着,緊接着他就瞧見眼前人手裡正拿着一塊被燒紅的烙鐵。
宋清之前是瘋過,可也不笨,在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後他吓得不斷掙紮,“唔唔唔!”
掙紮片刻依舊無濟于事後,宋清一個偶然看到了右側的溫良枓,當即被才吓的頓住了,若非嘴裡一早被塞了布巾,怕是這會兒他早已把心裡的話給脫口而出了。
也正因為他這番舉動吓得溫良枓大驚,趕緊上前将人壓住,“依我看,他不過是個普通樂師,烙鐵什麼的就不必了。”
溫良枓這話說的突然,惹得崔明珏略有懷疑,“他如今已經得知了我的身份,早早處理了不是對我們的計劃更有利嗎?還是說你現在反悔了?”
“怎麼可能......”
面對崔明珏的懷疑,溫良枓抽了抽面皮反駁了句,随後默默将那杆子烙鐵握在手裡。他知道這崔明珏一向疑心重,要想打消他的懷疑,必須得做點什麼。于是待他一轉身,捏緊了手裡的烙鐵遲疑着靠近了宋清。
此刻,溫良枓眸中的情緒宋清如何看不懂,攥緊拳頭後他眉眼低垂似是認了命。
有了宋清折一番默認,溫良枓隻得下手。
緊接着‘茲拉茲拉’的聲響後,伴随而來的是一陣刺鼻的焦香氣,見不得這慘烈景象的陶婉沒撐多久就捂着口鼻急急奔了出去。
随着溫良枓的手腕擡起,這會兒宋清的後心處已經被清楚的印上了一枚南宛标記。
待灼人的滾燙一離開,殘存的痛感痛得宋清不住的顫抖,對此崔明珏卻恍若未覺,隻移着步子端詳那傷口,“成是成了,隻是因這創口是新的,要想瞞過寒林商和仵作,還得想法子把傷口做舊。”
沉悶的将烙鐵丢入水桶,溫良枓隻稍稍一握拳,就粘的滿手汗珠,此時此刻他不得不佩服崔明珏的這份心性,“做舊什麼的,我不會,大人怕是要找旁人了。”
崔明珏不以為意的擺擺手,“無妨...”
說着他起身淺笑,“說到底今晚也是多謝了溫公子,既然這烙印已經有了,溫公子就請回吧。”
趕客這事,崔明珏做的半點不心虛,饒是溫良枓臉皮再厚,也沒辦法繼續留下了,一拱手就果斷轉身走了。
暗室的門一關,瞧着崔明珏沒走,宋清一聲嗤笑,“呵,誰能想到你崔檢有朝一日也會做自己不屑的審問手段,鞭子也抽了,烙鐵也烙了,接下來是不是該把我淩遲處死啊。”
宋清心裡是如何的恨,崔明珏一清二楚,他沒有去反駁什麼,隻是自顧自地取了些藥粉倒在了宋清的傷口上,“這把傷口做舊的法子說來還是那些南宛人教我的,學來也十來年了,最後反倒用在了你身上。”
藥粉灑下的一刹那,宋清被那股再次泛起的灼熱和痛癢折磨的汗珠滾滾,“...難不成你當真是南宛人,前不久京城裡找的南宛細作就是你?”
這話崔明珏沒吭聲,隻是随手将沾了水的紗布蓋在了宋清的傷口上,“我知道你還在恨我當初頂了你的解元之位,可你想想,你不過是一賤籍如何能參加科考。到時候若是被發現了指不定就是被誅九族的大罪,若非我,你們一家能活到現在嗎。”
在大渝,賤籍者不得參與科舉這事,宋清并非不知,可他偏偏就是想賭。
他想賭這一次成功,好換得全家至此脫離賤籍,他想換得親妹日後能嫁的好人家,而不是在高門大戶中為奴為婢,一生卑賤。
宋清這一大家子從十多年前起就是賤籍出身,家族性質的樂師身份奠定了他們的一生無法由自己做主。
兒時起,宋清就眼瞧着母親穿着皂褙子,戴着明角冠于席間婉轉,供人取樂。如今母親早早逝去,近幾年卻是輪到長姐拂袖,而宋清更是因着不過是樂師,每每見此,隻能含恨撫琴。
也是自那日起,宋清有了那隐瞞身份參加科考的想法。
他本就不想做官,不過是想着若真能得一官職,就早早除了這賤籍身份,哪怕日後被查出,到那時他們也早早離了大渝,到外頭過自在日子去了。哪料半道碰上個崔明珏,讓他一朝美夢終成空,突的夢碎,他焉能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