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天反複無常的很,徐徐一縷風吹過,總會冷的人瑟瑟發抖、汗毛直立。
可等頭頂那厚厚的雲層一挪位,大片的暖陽照下來後,周身又開始泛起了熱。這時若穿的多些還會流下一脖頸的汗,黏黏乎乎的,直把衣領子都給浸濕了。
不過是短短的兩刻鐘,此刻圍觀的百姓們卻像是在大熱天裡熬了一上午,呼吸間噴的盡是熱氣。
每當人擠人時,周遭的空氣總會變得稀薄起來,若是擠久了則更顯污糟不堪。因此站在外頭時,總能瞧見後排的人在硬生生往前擠後,不到片刻又捂着鼻子回來了,看那模樣定是被那些汗臭味給熏的不輕。
不同于旁人的熱氣難耐,待時辰一到,有幸站在空曠位置的溫樂言,一眼就瞧見了自承天門内被押解過來的宋清。
天牢裡的環境自是比崔府的暗室要好上不少,該有的刑罰也是一個不缺。
宋清雖是昨晚才被關進天牢的,可這時看着他滿身的血污和鞭痕,不難猜出昨晚他定是又被施了刑罰。可惜他本就不是細作,就算刑罰再多,從他嘴裡也套不出什麼。
望着這樣的宋清,溫樂言漸漸淚濕眼眶,她踏着步子想上前一步,卻被身側的沁竹阻了,“娘子,前頭就是禦道了,您可不能再上前了。”
被牽扯住的溫樂言哀哀一歎,她實在不明白宋清分明不是細作,為何不為自己辯解一二。且他那日于玄佛寺内脫口而出的‘崔檢’二字,又究竟是何含義?
南宛與大渝在近幾十年間本就戰亂不斷,紛争不休。因此在大渝,沒有人不恨南宛人,如今又見着這真切的南宛細作,自然是滿腔怒火無處宣洩。
所以當宋清一出面,原先還被熱的有氣無力的百姓們當下就來了力氣,開始罵罵咧咧道,“就是他,那個南宛細作,要不是崔大人查出來他的身份,還不知道要害死我們大渝多少人呢。”
“南宛細作不得好死,快砍了他,砍了他!”
午門前,百姓們一聲聲的咒罵響徹在宋清耳邊,對此他卻絲毫不在意。哪怕是被強行押解着跪在刑場上,聽着腳邊鎖鍊沉重的晃動聲,宋清也隻是垂着頭無喜無悲,似是徹底麻木了。
待烈焰當頭,午門前的監斬官瞧了眼時辰,當即扔下令牌道,“時辰已到,行刑!”
得了令後,身材壯碩的劊子手随手拔出宋清背上的亡命牌扔了,接着他一口烈酒噴在刀口,舉起大刀就欲行刑。
然而這時,人群裡卻踉踉跄跄的跑來一小小身影,她邊哭着跑來刑場,嘴裡還不忘喊着,“别殺我哥哥,我哥哥不是細作!”
小枝的嗓音一出,認出妹妹聲音的宋清當即擡頭,自然也發現了因為小枝的這一聲哥哥,監斬官面上開始一點點起了疑。
見此,宋清也顧不得許多,忙大聲喊,“你隻是我在外頭随便撿來的,你沒有父母,我也不是你哥哥!”
小枝的突然出現,不僅驚着了宋清,更吓得溫樂言大步上前趁機将人攬在了懷裡,“小枝,别過去,那是刑場,你不能去。”
撲在溫樂言懷裡,小枝啞着嗓子掉着淚,“溫姐姐,我哥哥不是細作,他不能死,我哥哥他還要考狀元呢,他真的不是細作......”
緊緊的抱住小姑娘,溫樂言抽噎着颔首,“我知道,我知道......”
她就這麼柔聲安慰着小枝,卻不能說宋清是有苦難言,是被冤枉的,隻得一聲聲應着。
見溫樂言安撫住了小枝,身後趕來的阿軒滿目愧疚,“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把這事給小枝說秃噜嘴,她也不會過來......”
“沒關系,這事不怪你......”如今就當是讓小枝跟宋清見最後一面了。
這頭溫樂言還在安撫哭泣的小枝,刑場上的監斬官可沒忘了女孩剛剛那一聲‘哥哥’,當即道:“來人,把那小姑娘給本官帶上來。”
宋清見狀,彎了一身傲骨不住的給監斬官磕頭,“大人,她隻是個小女孩,是幾年前我家從睢河邊撿來的,她不是我的妹妹,這件事跟她沒有關系!”
瞧宋清這一臉急切,監斬官如何會信。他一早就知順承帝今日之所以讓人在午門斬首,為的不就是引出其他細作嗎,現下既出了一個,他又怎會放過。
于是,他沒再理會宋清的一再懇求,再次下令:“快去,把人帶上來!”
然而,沒等那些官兵抓住溫樂言和小枝,一旁轎子内的寒林商出聲了,“李大人的耳朵是聾了嗎,沒聽見他說這孩子是從睢河撿來的?還是說李大人為了升官,就敢拿無辜者的人命做賭?”
“誰,誰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