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三,晴
宜祭祀,出行,入殓;
忌嫁娶,修造,動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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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河西,街角小院。
早晨卯時一刻,朦朦胧胧的天還未亮,寂靜的院裡就傳來幾聲悶響。
那動靜離主屋不遠,隻稍稍凝神側耳,就能聽見在那悶響中還夾雜着幾聲女子的痛呼。
“嘶,我的腳......”
“小姐,您沒事吧?”
黑暗中,賀喜格急匆匆地往溫樂言處邁步,卻不料踢倒了腳尖前斜靠的簸箕。
瞬間,小小的雜物房内塵土飛揚,惹得躲閃不及的溫樂言一連打了好幾聲噴嚏。
“阿嚏!”
打完這最後一個噴嚏後,溫樂言揉了揉發酸的鼻子,忍着痛搖搖晃晃地從黑暗中起身。
也是見她站穩,對面端着燭台的賀喜格,才敢小心上前察看她的傷勢。好在傷勢不重,隻是腳崴了有些紅,回頭打些井水冷敷也就是了。
看到這,賀喜格不由得松了口氣,“隻是小姐,這雜物房裡亂糟糟的,什麼東西都有,咱們這麼找得找到什麼時候?”
揮去眼前灰塵,溫樂言搖頭,“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沁竹武功不低,我們還得小心行事,可千萬别被她發現了。
依我看,以防萬一你最好先去放風,一旦外頭有什麼動靜或是到時間了就趕緊進來喚我。”
瞅了瞅窗外朦胧的天色,賀喜格隻得颔首,留下那盞燭台就轉身出去了。
至于身後被留下的溫樂言,則是以帕掩鼻在雜物房内小心搜尋着什麼。
其實說起溫樂言今日這般做的緣由,起因不過是一張幾日前被人丢進來的紙團。
一開始那紙團被人丢進來時,溫樂言并沒有去多想,更沒有刻意懷疑沁竹什麼,畢竟這樣的事從前也發生過。
隻是那紙團也不知是誰丢進來的,竟然将沁竹何時與長甯宮聯絡,聯絡内容又都是些什麼,寫的一清二楚。
實在容不得她不起疑。
也是從那日起,溫樂言發現沁竹每隔兩日必會來一次雜物房,且回回都隻待半炷香的工夫就離開了。
要光這麼着也就罷了,偏偏她回來時手裡又什麼東西都沒有,唯有那滿身淡淡的藥味。
因害怕上次深蘭花粉一事會重演,溫樂言猶豫過後還是決定在今日卯時來這雜物房搜上一搜,看看沁竹來此到底是為了什麼。
由于雜物房内物品繁多,灰塵遍布,溫樂言不過是在裡頭待了半刻鐘,那身淡雅的青衣就被密密麻麻的蛛網和灰塵覆蓋,看上去一片狼藉。
好在,沒找多久,她終于在角落處的一個櫃子裡找到了幾個藥包,那上頭的氣味與沁竹身上的一模一樣。
除此以外,藥包上還别着一根耀眼的金钗。
于淺淺燭光的印照下,溫樂言一眼便認出這支以金絲勾勒成雀鳥模樣,再以綠寶石與流蘇做點綴的金钗,分明是娘親贈予她的金雀钗。
隻是,為何會在這?
時至今日,溫樂言尤記得娘親去世前将這支金雀钗交給了她,為的就是來大渝後若是臨難,她可攜此钗做信物,去尋宮裡的純妃娘娘。
到那時看在過往姐妹情的份上,純妃或許真能夠幫她度過難關。即便度不過,也可在最後關頭保她性命。
...
抿唇攥住手裡那支金雀钗,溫樂言眨去眸中濕潤,想想終是沒有急躁地将東西取走。
而是拆開藥包一一記下那幾味藥,才離了雜物房回了主屋。
一進主屋内室,溫樂言就趕忙加快步伐行至銅鏡前取出妝匣一看,令她意外的是,這裡頭的金雀钗居然還在。
隻是有了方才的仔細端詳,這次再細看妝匣裡的這一支,溫樂言很快就發現無論是色澤、重量,亦或是寶石的品質,眼前這一支都比雜物房裡的低了不止一個檔次。
若說那個是正品,那麼這個就是低仿。
因懼睹物生情,溫樂言自金蒲蘭死後便沒有再細看這支钗,自然也就沒發現,它竟已在不知不覺間被身邊人給調換了。
想來這次若沒有那張紙團,依照她對沁竹的信任,也不知何時才能發現這事。
如今真相擺在眼前,緊握着手裡那支金雀钗,溫樂言坐于鏡前反而沉默了。
她如何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被身邊人背叛兩次,更别談這金雀钗對她的意義如此重大。
望着眼前溫樂言面色煞白,滿目空洞的可憐模樣,賀喜格心疼地出聲:
“小姐,别難過,您還有我呢。我賀喜格武功雖然沒有其他死士高,可對主子的忠心卻是一等一的,您若是不信,大可再給我下一回‘忘三’。”
溫樂言回神後垂眸搖頭,“不必,我若是連你都不信,還能信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