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汐兒聽得目瞪口呆,磕巴道:“你究竟是個什麼人啊?”
那田翁可是曾陪太祖收複江南的重要謀士,後來隻是因厭懼官場的爾虞我詐,昄依佛門。
當今聖上多次想要請他出山,結果根本尋不到蹤迹,稱呼人家臭棋簍子,你怎麼敢的啊!
真是越想越怪,定王殿下也對她出奇的好。
要知道,女子嫁人以後不能随意抛頭露面,就算極盡寵愛,也是以愛之名束之高閣,事事從夫,從子。
“王妃,你不會有什麼隐藏身份吧?”
魏南淇已經伏在桌上,側過頭看着她,一雙眼水霧氤氲,“我能是誰?不過是個攪亂這場棋局的棋子。”
棋盤之上,人如蝼蟻。
田汐兒沒有聽清,“什麼?”
魏南淇無奈一笑,道:“酒釀的不錯了。”
“當然了,我可是要靠着給自尋個好夫家的。我娘說了,想要拴住男人的心,那就要抓住男人的胃,我可不光會釀酒,”田汐兒揚了揚下巴,“若是能抓住他們的心,那便什麼都是你的,以後我一定要找個有權有勢的,這樣我就不用做小伏低,屈居人下,王妃,嗯,你有沒有合适的人,做個媒,就是,做妾也行......你笑什麼啊?
魏南淇笑了一下,“沒什麼,以後有機會,你若是能踏出這個院子,就再也不會想回來了。”
田汐兒不解道:“什麼意思?”
她還沒問完,魏南淇已經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走出去了。
腦袋昏昏沉沉的,本來就找不着路的魏南淇,好巧不巧的就摸進了蕭衍舟的卧房。
孟殷本想攔住她,結果被錦安攔下。
“這得是喝了多少啊?連自己住哪都找不到。”
錦安忍不住笑了一下,“王妃,其實在青岚書院有個綽号。”
孟殷道:“什麼?”
錦安道:“一杯倒。”
“......”
錦安道:“王妃是書院裡年紀最小的,再加上性格又好,所以總有人喜歡逗她,經常把她逗得炸毛。”
燭火晃動,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魏南淇已經裹好被子,躺在了床上。
蕭衍舟剛沐浴完,聽見動靜便走了出來。
此時,頭發還在滴水,身上隻穿着薄薄的白綢中衣。
蕭衍舟朝前了一步,坐在榻前,攏了攏她的頭發,“魏苒。”
魏南淇動了下腦袋,背過身,聲音含混不清的嗯了一聲。
蕭衍舟眉眼低斂,又喚了一聲,“魏苒。”
魏南淇感覺有溫熱氣息從她脖頸劃過,抖了一下,旋即鑽進被子蒙住腦袋。
蕭衍舟道:“魏苒。”
叫魂呢!醞釀半天的困意都快被叫沒了,魏南淇抱着被子蹭到最裡面,俨然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意思。
蕭衍舟提醒道:“你想睡我的榻?”
都睡一半了,還管是誰的榻,魏南淇動了動眼皮,“又沒睡你身上。”
半晌,蕭衍舟細心的幫她脫下鞋子。
“……”魏南淇總感覺有人扯她的被子,迷迷糊糊坐起來,讷讷地望着四周,完全意識不到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蕭衍舟道:“喝醉了?”
魏南淇愣了半天,嘴硬道:“沒醉。”
可她這反應遲鈍的不是一點半點,蕭衍舟不想和她嘴上計較,“那正好,我有事問你。”
“我沒幹壞事。”魏南淇裹着被子,擡起頭,用一臉無辜又乖巧的神情望着他,“問我做什麼?”
蕭衍舟着實是愣了一下,道:“我之前怎麼不知道,你喝完酒這麼乖?”
話落,魏南淇偏過臉,耳朵微微紅,嘴裡嘟囔着:“我沒醉。”
沉默片刻,蕭衍舟語氣還算平靜,道:“為什麼去玉乾關?”
魏南淇還在發愣,想了許久才說道:“忘記了,好像是還東西。”
蕭衍舟道:“那為什麼不找我?”
魏南淇似是想起什麼,一臉不滿地打掉他的手,輕哼一聲,“我去了,隻不過那時你不在軍營,我被人轟出去了,後來我還在城裡待了一段時間,想着見一面再走,但老師給我傳信讓我趕快回去,我又不可能耽擱,沒辦法,隻能錯過了,走的那天正好是你大捷回來。”
蕭衍舟不再說話,呼吸卻重了幾分。
魏南淇道:“你們軍營的人好兇!我就說想你見一面,結果就被轟出來了,然後還說我是小瘋子,穿着道士服招搖撞騙,我摸骨算命很準的!”
“很準?”蕭衍舟道,“摸哪裡?”
“摸骨你不知道摸哪裡嗎?”魏南淇有些心虛,别過臉,低聲道,“騙,騙人......”
蕭衍舟道:“我給你摸,你給我算一算。”
若是沒喝醉,魏南淇肯定能厚着臉皮,故作玄虛的吹捧一番,可她偏偏嘴饞,喝醉了。
眼下她臉皮薄,心裡一堆雜念,不敢看蕭衍舟,隻是抱着被子,埋頭思索着什麼。
“算錯了也沒事,”蕭衍舟蓦地一把扯掉了被子,把她吓得一機靈,“魏苒。”
“你又不信這個,算個什麼勁,”魏南淇手忙腳亂地去抓被子,結果撲到他腿上又迅速起身,感受到他身體上散發的熱氣,耳朵紅的好似能滴血,“我算,我算,頭骨,嗯,還是手骨吧,手骨也行。”
如此狼狽,明天早上魏南淇還記得,鐵定是要撞豆腐塊的。
蕭衍舟把手遞過去。
兩人的距離突然變得很近,魏南淇做了一番心理鬥争後,輕輕觸摸着他的手,咬了下唇,“嗯......殿下命格十分強大,雖有波折,但隻要品行端正,堅守正道,終會柳暗花明,遇難成祥,将來必定是前途不可限量。”
“嗯,”見她要抽手,蕭衍舟忽然反握住她的手,“還有呢?”
魏南淇道:“什麼?”
蕭衍舟道:“姻緣呢?”
“姻緣?”魏南淇沒反應過來。
蕭衍舟一瞬不瞬地注視着她。
魏南淇斟酌半天,似是在回答他眼中的問題,“也不是不可能,兩人命裡羁絆已久,是難得的緣分,但變數太多,福禍難測。不過……你長得這麼好看,命裡不會缺了相伴一生的人。”
蕭衍舟捏了捏她的手,“真是什麼都讓你學會了。”
“當然。”魏南淇趁機奪回被子,拍了拍軟枕,躺下的時候還得寸進尺的蹬了蕭衍舟一腳。
蕭衍舟起身滅了燭火,再回頭,人已經睡着了。
魏南淇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他的陰影裡,殊不知一隻手覆在了她的脖頸。
蕭衍舟瘋過一次,代價是五年。
麻木,瘋癫,憎惡,悔恨......那日,他不知道自己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情去觀雨亭。
蠱毒蠢蠢欲動,他第一次按捺不住沖動想去殺了一個人。
可了見面,魂魄似乎一下回到軀殼,另種瘋狂漸漸滲透身體的每一處,發瘋似的叫嚣。
今時今日,失而複得,彌足珍貴,終是憎恨和嗜血的一方偃旗息鼓。
榻上的人睡得死,良久,蕭衍舟閉了閉眼,慢慢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