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衣束帶,腳着黑靴,是武德司的人。
天氣漸熱,趙管家擦了擦頭上的熱汗,介紹道:“這位是提舉武德司奚大人。”
“王妃。”奚庭生言談舉止間穩健從容。
魏南淇笑了笑沒說什麼。
永安二十一年五月,鹹豐帝喜他弓馬娴熟,收為帳下親兵。次年,因告密西平王謀反并将其誅殺平步青雲。
此後,奚庭生擢升武德司親軍衛之首,寄居衙門,勢力深厚,是以酷刑家喻戶曉。
書房内,奚庭生回禀道:“據暗樁從禦醫口中打探來的消息,鹹豐帝此次病發是北征期間染下的病根。而就在前幾日,陛下的病情似有好轉的迹象。”
蕭衍舟對于鹹豐帝病倒,心中一直存有疑慮,“繼續派人盯着,尤其注意皇後那邊。”
奚庭生點了點頭,琢磨一番後道:“殿下真的要去東宮赴宴?”
蕭衍舟道:“自然要去。”
孟殷嚅動了下嘴角,道:“這沒準就是個鴻門宴啊!”
這點,奚庭生不認同,道:“若是真在晚宴動手,那才是蠢,屬下更擔心太子會在暗地裡耍花招。”
蕭熠不是傻子,若定王在東宮出了差錯,他難逃幹系。
孟殷想通這一點,下意識地點頭,道:“這倒也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殿下身上還有傷,須多加防備。”
奚庭生倒也不是擔心蕭衍舟,他擔心的是另一個人,“這次帶着王妃,屬下擔心防不勝防,不如......”
留在王府。
畢竟,這個王妃連殺雞都不敢看。
談話戛然而止,三人紛紛看向窗戶露出的團扇。
魏南淇雙手攏着袖間,側耳聽着,隐約聽見王妃二字。
錦安不敢攔人,隻能無奈地聳了下肩頭。
如此光明正大的偷聽,能辦出這種事,大抵隻有她了。
魏南淇小聲嘀咕着,“你幫我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錦安心說:你這爬牆角偷聽的早就被發現了。
魏南淇笑了一下,好奇道:“這個奚大人為什麼會和殿下扯上關系?”
按理來說,兩人八竿子打不着。
奚庭生:“......”
一衆人從書房走來,齊齊看向魏南淇。
偷聽被抓個現行,魏南淇腳趾扣地,強撐着笑臉,“路過,就是路過......”
奚庭生直言道:“沒想到王妃記性這麼差。”
“是嗎?”魏南淇轉着手裡的扇子打量着他,“我們見過嗎?”
奚庭生道:“見過幾面,尋鳳山姚水村。”
魏南淇聞言看向蕭衍舟。
蕭衍舟會意,提醒道:“田清歡。”
“清歡......哦!我記起來了,是那個姐姐,”魏南淇恍然大悟,“我記起來來了,我還和她一起去武館給你送過飯。”
田清歡是戰亂活下來的孤兒,五歲父母雙亡,姚水村的村民見她可憐便将其收養,隻是那時她年紀太小,又發了場高燒,她不記得自己的名字,收養她的田家人就給她起來個诨名,叫傻二妞。
兩人第一次相識是魏南淇下山割麥子,傻二妞經常跟在她身後,她喜歡魏南淇,覺得魏南淇識字,學識好,人也好看。不僅如此,魏南淇還會冒雨幫鄉裡人疏通河道。
魏南淇頻頻下山,一來二去,兩人慢慢熟絡起來,傻二妞開始和她說起心裡話。
說有一次她在山崖上救下來一人,此後這人就一直在她家養病。
她喜歡那個人,而且那個人的名字很好聽。
叫奚庭生。
傻二妞思來想去,覺得自己的名字太寒碜,于是便想到魏南淇讀過書,讓她自己取了一個名字。
魏南淇少不更事,沒想太多,真的給她取了個名字,清歡。
人間有味是清歡。
奚庭生道:“正是。”
魏南淇客氣道:“那能在這裡再見到,說明我們還是有緣分的。”
這麼多年過去,她本想再問一下田清歡過得如何,畢竟那日離開書院她正好聽聞二人訂親。
奚庭生點了下頭,不再說話。
猶豫片刻,魏南淇怕尴尬就沒問,現在的奚庭生在朝野惡名昭彰,人人避之如蛇蠍,與之前武館奮不顧身救人性命的奚庭生判若兩人。
田清歡雖目不識丁,卻也是個善良單純的好姑娘,兩人終究不是同路人,興許早就斷了聯系。
蕭衍舟走到她身旁,“你要去見一下她嗎?”
魏南淇震驚道:“她在京城?”
蕭衍舟嗯了一聲,“在,但她出了意外。”
魏南淇動作一頓,轉身看着奚庭生,“怎麼回事?”
奚庭生攥住刀柄,垂眸克制住什麼情緒,低聲道:“墜河,頭部受傷,已經不記得人了。”
魏南淇不敢說話了。
奚庭生目光輕顫,道:“清歡的養父母都已經去世了,她在京城沒什麼熟人,王妃若是有時間,能否去看一看?或許能幫她想起什麼。”
魏南淇心上一驚,須臾才說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