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頭剛下,初陽将起。
沈羅與喬芷柔今日便要前往羲泉,連溪早早起身相送。
“溪兒,其實你不必特意起那麼早。”喬芷柔握着她的手柔聲說道。她是真心喜歡這個外甥女,若是她能成為自己的兒媳該多好。
楚連溪回道:“送舅舅舅母,應當的。”
沈晉站在她身側,面上對着爹娘一臉不舍,其實心中樂着呢,每年這時候,他可以愈發胡鬧玩樂。
而沈策,并沒有來。
目送馬車離去,連溪看着身旁失神的二表哥問道:“二表哥,你沒事吧?”
“啊?哦,我沒事。我就是在想大哥的事。”
“大表哥怎麼了?”連溪疑惑道。
“你沒發現我娘很不喜歡大哥嗎?”
她怎麼沒發現,雖然當時舅母并沒有說什麼難聽得話,但是厭惡一個人的神情是藏不住的,就算她這樣的外人都感覺得出,更何況……
沈晉摸了摸自己那受傷的胳膊:“先前我隻顧着玩樂,也沒太在意這些,可這次去容州跟在大哥身邊,我真的學到了很多。大哥不過比我大三歲而已,我和他相比簡直如稚童。其實大哥也受傷了,可娘根本沒有過問。”
“大表哥受傷了?”連溪訝然。
沈晉黯然:“嗯,腰上被砍了一刀。”
“嚴重嗎?”
“你看我大哥那樣子像有事嗎?其實也不算輕傷,當時流了很多血。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能做到若無其事的。以前我哪怕受了點氣都會跟娘撒嬌,可我從沒見過大哥跟娘有什麼親密舉動。”沈晉說着,用未受傷的右手撓頭苦惱自說自話:“你說大哥他不會是…….”
“不會是什麼?”
“我爹跟外面女人生的那種……不然我娘怎麼會這麼不待見大哥。”
這……倒也不是不無可能啊。
“二表哥,你别胡說。”連溪并沒有妄加判斷,轉移話題道:“對了,大表哥在忙什麼,怎麼沒有來送舅舅舅母?”
“我也不知道,其實,這幾年大哥一次都沒有來過。”
日出曙光初現天際,如水墨畫卷被點亮了顔色,籠着道道光芒透過雲層照下大地。
曙光下沈家堡粥棚内,沈策神情柔和端着碗粥遞給一個蓬頭垢面的孩子,孩子接過粥狼吞虎咽,怕是餓了好些時日。
光照下的沈策嘴唇一張一合,跟那孩子說着什麼,柔和慈悲得神情仿若佛提。
連溪是同沈晉一同找到的這裡,見此情景往日一幕幕回憶湧上心頭。
他可以是随意剁手的世家公子,也可以是救她于水火的下凡神明,亦可以是悲天憫人的世間佛陀。
沈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見連溪與沈晉站在不遠處看着他,笑着走近說道:“怎麼過來了?父親母親啟程了嗎?”
“走了,剛走不久。大哥,你……沒事吧。”沈晉看了眼沈策的後腰回道。
沈策不經意看了眼站在沈晉身旁默默瞧着他的表妹,拍了拍沈晉肩膀,語氣輕松:“無事,放心吧。”
“大表哥。”連溪叫了他,她看他的眼神有點怪。
沈策回了聲:“表妹。”
恰在此時,仆人禀報:“大公子、二公子,龍虎幫的幫主龍一求見。”
“叫他去西堂等着。”沈策神情忽得冷了一下,隻是一瞬便恢複如初。他讓沈晉先送表妹回南苑。
西堂内,龍一綁着龍天,負荊請罪。
龍天赤着膀子背上覆荊,跪在地上面露不屑。大哥剛從引州辦事回來,聽手下彙報那日天香樓的事,二話不說要綁着他來請罪,他氣瘋了!
大哥怎就這麼怕沈策。
“你比我預期的早來了兩日。”沈策瞥眼看了龍天一眼,朝龍一說道。
龍一面上堆笑,谄媚說着話:“沈大公子,舍弟頑劣,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切莫放在心上。”
沈策踱着步子,不急不緩坐到主位上,下人依次有序奉上茶點,沈策未接話,顧左右而言他:“龍幫主坐,嘗嘗我們沈家堡的茶點味道如何?”
龍一依言落座,嘗着點心喝了茶,連聲誇着好吃好喝。
獨自跪在堂中的龍天心中一片憤恨不屑。
“你在引州又辦了三個碼頭,隻用了半月時間。”龍一這個人,辦事效率極高,他是很欣賞的,隻不過不成器得弟弟着實掉分。
龍一搓搓手,讨好般:“托大公子的福。”
屏風後的沈晉切了一聲,低聲咒罵:“狗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