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蛇打七寸,冠如清辦事講究一個狠毒且高效。
包廂裡的導演,制片們沒一個禁得住查賬。聞言立馬驚駭地變了臉色,有的急急忙忙地打電話叫助理趕緊補稅,有的腆着臉哀求,“冠少爺,我可什麼都沒做啊,求您高擡貴手,都是一個圈子混的,沒必要做到這個份上吧……”
葉泠冷笑一聲,剛才還冷漠的看客一旦涉及自己的利益就開始急得跳腳了,她小聲跟林澄澄嘀咕了一句,“太惡心了。”
冠如清自然不會理他們垂死般的哀求,淡淡地拂開苦苦拽住他衣角的手,連一個表情都懶得給,轉頭去處理陸煜和陳山。
陸煜不需要冠如清動手,林澄澄早就趁亂用高跟鞋補了幾腳,現在還狼狽地半跪在地上起不來。
冠如清瞥他一眼,打算給陸煜的經紀公司施壓,讓陸煜這種人渣回到該回的垃圾桶。
至于陳山,自然是滾出星光娛樂。
冠如清面色如鐵,略略想好每個人大緻的處理方法後都懶得跟這些人廢話,反正他已經入股了光耀世紀,就直接授意了公司處理,隻有一個叮囑:永絕後患。
林澄澄樓着葉泠,深深打量葉泠一眼,欲言又止。林澄澄一直覺得葉泠很幸運,出生好,家庭和睦,從小就被所有人保護着,自己又天生了一顆健忘不記仇的大心髒,每天都樂呵呵的。
脫離葉家進入娛樂圈也是,有經紀人陸樾帶着,雖然被黑紅,但至少被保護着沒去經曆娛樂圈真正的污糟事。
林澄澄心疼地看着葉泠的眼中第一次有了除黑與白之間的灰色地帶,把葉泠攬進懷裡愛憐地拍了拍肩,故意逗她“你給那秃子帶的龍蝦帽子品味不錯。”
葉泠正拿紙巾擦黏糊糊的紅酒,被逗得“撲哧”一聲笑出聲。
隻是可惜葉泠的嘴角還沒完全咧開,冠如清就像拎小雞崽一樣拎住了她的衣領,頭也不回把她往門外拖,“你,過來。”
林澄澄見勢不妙,生怕被冠大魔王的威勢波及,像幼稚園的園長把小孩交還給家長一樣把葉泠推給冠如清,自己留下來帶着侍應生處理善後,順便收拾一下陸煜。
冠如清帶着葉泠大步流星離開人群,一路去了酒店露台。
冠如清一路走得順暢,路上的侍應生見了兩人都沒忍住多看兩眼,而後匆匆散開。
葉泠想起過年的時候老爹提了一嘴隔壁冠家又進軍了酒店業,投資了高端連鎖酒店,好像就叫希臨。
葉泠恍然大悟,怪不得冠如清一路沒有阻礙來得這麼快,原來這個酒店就是冠氏的。
葉泠扯出一抹笑想插科打诨。
誰料冠如清先一步看出了她的想法,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抵在牆上,語氣平靜愠怒,不近人情,“站好。”
葉泠懂冠如清的意思,小時候的規矩,不聽話就要罰面壁思過。
可她明明是聽了自己的話,算哪門子的不聽話?況且她已經24歲了,不聽話又怎麼了?葉泠心裡打着小九九卻依舊隻能背手乖乖立在牆邊,垂着頭。
遠方的山巒醞釀着一場黃昏,斜陽遍灑,天邊的雲也被染成了暖洋洋的金黃,漸變着進入昏暗。
冠如清背着光斜靠在露台邊,身量颀長,刀刻般的側顔隐在光影下變得朦胧,葉泠隻能看見他從兜裡掏出一根棒棒糖,慢條斯理地剝開糖紙送入口中。
葉泠默默咽了一口口水,思緒開始滑遠。
據她觀察,從中學開始,冠如清吃糖就代表他的心情很不妙。
中學時候,冠叔叔搬出了冠家,隔壁冠家連續半個月争吵不休。
不知是聽了哪個纨绔挑唆,年少冷酷且不免俗地有幾分中二的破碎冠如清信了吸煙治心碎。
那天葉泠心裡正竊喜高中部的老油條冠如清沒在校門口守株待兔抓她買漫畫和垃圾食品,心虛地繞了遠路,從别墅區邊緣的森林布道穿行回家。
一邊啃辣條一邊抱着漫畫書笑得咯咯咯的葉泠萬萬沒想到下一刻居然能碰見萬年三好學生冠如清在大榕樹下面吸煙。
葉泠震驚到差點左腳踩右腳摔一跤,連忙從書包底下掏出私藏的寶貝手機給冠如清來了一張,準備未來押作把柄威脅冠如清,“嘿嘿,被我抓住了吧?”葉泠一臉賤笑。
誰料冠如清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葉泠的鏡頭就垂下了頭。
夏末荷塘根根殘藕,荷塘清淺,于微波層層的水面倒影出少年指尖夾着一支香煙送到唇邊,吞吐,過肺,猛烈咳嗽,笨拙、頹廢又執拗。
除了聲聲蟬鳴,沒人理葉泠。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冠如清,悲哀,緘默,不再矜貴,不再一塵不染地站在一邊旁觀她這等凡人嗔癡愛恨。
葉泠一天不挨罵就難受,賤兮兮地挪過去,拿腳尖點了點少年的帆布鞋,“喂——冠如清,一中校規不許學生吸煙的,你知不知道?”
三壞學渣葉泠還是第一次抓到冠如清犯錯,心裡美滋滋地繼續發揮,“我可把你的罪證拍下來了哦。”
第三次隔着藍白校服戳冠如清的肩膀,少年終于有了一點反應,他擡起頭無語地瞄葉泠一眼,眼底帶着清淺的淚光。
葉泠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人微微泛紅,水潤地腫起的眸子,忽然想起來早晨老媽和鄰居家大嬸聊的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