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訓練場,暗衛們圍成一圈,靜靜等待這場即将開始的角逐。
場側挂着五花八門的兵器,狂風揚起黃沙,微微吹拂她單薄的衣擺。
宋挽月身型矮小,形銷骨立,竹竿似的腿上還裹着紗布,隐隐約約透着斑點猩紅。
她艱難将利刃從劍鞘中拔出,在半空舉了會,手腕被墜得生疼,不堪重負地放下。
“挽月,要不要試試這個?”碎玉從訓練場旁邊的兵器架取了把短劍給她,“閣主那把太重了,别說是你,我舞起來都有些吃力。”
接過碎玉手中的劍,宋挽月嘗試舞了舞,“多謝。”
可這劍還是太沉,她雖能颠的動,但要舞起來,到底有些為難。
将短劍放回架子,宋挽月拂了拂額頭的細汗,“師姐,隻有這些了嗎?”
她舉目望去,這架子上就沒幾件她能颠得動的兵器。
“你想要什麼,”碎玉轉頭看她,“這些是我們平時訓練用的,若是執行任務,得視情況而定。”
她打量着面前瘦弱的身闆,這麼小的孩子,要她舞劍,的确有些為難。
從包袱掏出父親贈的匕首,宋挽月試探性地問,“師姐,我可以拿這個嗎?”
碎玉垂眸,接過匕首上下掂了掂,“當然,決定了的話,我們就開始。”
撫摸着劍柄的月牙,翡翠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宋挽月抿了抿唇,深深提了口氣,“好!就這個了!”
挑好兵器,二人于角逐場相對而立,碎玉雙手交握在身後,唇角劃過絲笑意,“來。”
右手緊握短匕,宋挽月清亮的叫喊點燃焦灼的氛圍,刃尖在半空劃過刺目的寒光,碎玉一招未出,遊刃有餘地躲閃。
單薄的身影跌跌撞撞,每行一步傷口便悠悠得疼,幾縷青絲和着風徐徐落下,匕首幾次從碎玉耳側劃過,都未曾觸及她分毫。
“不是,咱們這是不是太欺負人了?碎玉姐可是破曉閣一等暗衛,即便是咱幾個一起,都不見得打得過她!”
場外圍了一圈圍觀的暗衛,他們瞧着宋挽月在地面不斷摩擦的手臂不自覺唏噓。
“何為欺負?沒看碎玉都沒動過手?她若是出招,這大小姐哪還有命活?”應乾雙手環抱着胸,眼神依舊落在那不斷翻飛的纖細身影上。
“不過……她也挺慘的,親眼見父兄死在賊人劍下,想報仇也情有可原。”從誠無奈地搖了搖頭,宋将軍為人剛直,他也不信他能做出通敵叛國之事。
“你這個無父無母的,怎還關心起他人了?”應乾擡手撞了下他胳膊,“若真心疼,以後你每月月錢分她一半!”
“啧……”從誠本想應承,但瞧見應乾鄙夷的眼神,終是住了嘴。
宋挽月緊握匕首,像撲食的餓虎,毫無章法地沖碎玉揮舞着手臂。
二人距離分明在二尺之内,但她卻始終不得要領,濕潤的青絲粘在額角之間,那雙清澈的瞳仁也愈漸模糊。
碎玉察覺到宋挽月慢下的招式,眼神不自覺劃過絲輕蔑,她原以為她決心加入破曉閣是有破釜沉舟的勇氣,如今看來,倒是她高看了她。
“宋小姐,你還行嗎?不行便放棄!我明日送你下山!”她略顯煩躁地晃了晃腦袋,就她這點韌性,怕是還沒來得及出招,就被一擊斃命了。
“可以!我還沒輸!隻要我沒倒下,就有赢的可能!”宋挽月不知疲倦地揮舞着匕首,眼神卻早已失焦,空留一副軀體勉力支撐着。
“放棄吧!”碎玉擡手,輕而易舉地奪過她手裡的短匕,“真到了生死一線,你以為敵人會給你磨練的機會?”
她眼底拂過淡淡的失望,攤開掌心,那把刻着月亮的匕首便‘當啷’垂落在地。
考驗結束,宋挽月輸了。
圍觀人意興闌珊地作鳥獸散,濕潤長睫輕顫,宋挽月垂放在身側的五指不自覺收緊。
心口一陣驟縮,她眼前是父親被長劍貫穿胸膛的慘相。
不!她要報仇!她不能離開這裡!
她才不是被嬌養在府中的千金大小姐!她是将軍府唯一的希望!
右手撿起短匕,凄厲的長嘯驚起一方烏鵲,她佝偻着腰肢發了瘋似的朝碎玉背影刺去,碎玉回頭,正對上她那雙纏滿紅絲的眸。
“爹爹!我要為你報仇!”
身子艱難地躲開,碎玉方寸大亂。
她想還手,但瞧着那雙破碎的眸子,思忖了片刻,終是作罷。
碎玉視線盯着那蹁跹的白光,腦袋左右回轉,避躲之間,一根尖銳的玉簪赫然頂住她纖細的脖頸。
她腳步倏地頓住,轉而瞥向宋挽月不斷起伏的嬌軀,隻見她一手握着玉簪,一手拿着短匕,眼神一瞬不錯地盯着她的臉,急促地喘息。
“碎玉姐,我赢了,對嗎?”淚水順着宋挽月淨白的小臉滑落而下,她聲線細弱蟲蚊,詢問中帶着絲祈求。
“尚未。”
碎玉擡手握住她掌心的細簪,沉吟片刻,微用力朝自己頸側紮去。
“啊!”
血液順着她鎖骨徐徐而下,宋挽月見狀,驚叫了聲,像燙手山芋般甩開她的手,跌坐在地。
“師姐!”
“碎玉師姐!”
“……”
見師姐受傷,一旁看熱鬧的暗衛一哄而上。
碎玉擺了擺手,散漫地看向失魂落魄的宋挽月,“恭喜你,通過了。回屋歇着吧,明日正式訓練。”
“碎玉姐……”
拭了拭眼角的淚,宋挽月撿起地上的玉簪踉踉跄跄地站起,她腳踝蓦地一緊,吃痛,雙腿不自覺發軟,支撐了下,又再度跌倒在地。
“師妹!可以啊!”從誠見碎玉離開,忙不疊将人扶起,“你剛剛那一招簡直太絕了!先用匕首聲東擊西,再拔簪制勝,如此反應,屬實有暗衛的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