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顧思柳淚眼婆娑,宛若柔夷的五指緊攥她衣擺。
宋挽月盯着那張我見猶憐的面龐雙腿釘在原地,長睫微顫,竟是連手都忘了抽離。
“姑娘,你認錯人了。”她吞吐道,“我同你并不相識,光天化日之下,姑娘還是别這樣為好。”
圍觀人愈來愈多,還好她進門之前喬裝打扮了番。
望着這張同憶中人五六分相似的臉,顧思柳仍不死心,“公子可知宋家?”
聽聞宋氏,宋挽月倏地一怔,驚疑從眸中一閃而過,緩過神後,凜着眉推開了她。
“姑娘,我不姓宋,我姓祁。我祖上也并未有姓宋之人,還請姑娘自重。”
瞧着懸在半空的手,顧思柳眸中希冀盡滅,她自嘲冷哼,瞧着宋挽月略顯矮小的身量,不自覺呢喃,“對,你怎麼可能是他?他高大勇猛,即便是三年未見,也不該是如此。”
宋挽月:“……”
自覺被诋毀,宋挽月無語凝噎。
“顧小姐,”她好奇問詢,“你所說之人,豈是同我相似?”
顧思柳微微颔首,卻又失落地搖頭,“乍一看很像,但仔細一瞧,又有細微分别。方才舉動吓到你了吧?還請祁公子别跟我一般見識。”
宋挽月聽聞,一笑置之,“顧小姐莫要自責,能同顧小姐意中人有半分相像,也是在下的榮幸。”
躬身緻歉,顧思柳妙音微轉,“來人!今日這位公子瞧上的所有衣物均免去錢銀!就當是蘭衣坊招待不周,給他賠罪的誠意!”
一旁侍候的小厮聽聞,忙不疊應承:“是,小姐。”
無功不受祿,宋挽月下意識推拒,“不可!方才之事,不過是一場誤會。”
“公子何必客氣?”顧思柳打斷她話,“拒絕賠償?難不成你要去官府狀告求冤?”她挽唇笑言。
“在下并無此意。”宋挽月忙不疊否認。
“那便收下!”顧思柳不容抗拒,“我柳氏向來沒有欺淩百姓的先例!今日之事,是我教導無方!公子收下,我心底也踏實!”
“既是如此,那便多謝小姐!”言盡,宋挽月隻得收下。
見此情形,向來懂得察言觀色的小厮當即便将她進門瞧上的衣服給包了起來,眉眼堆笑地遞過,“公子,您方才瞧上的可是這件?”
宋挽月掌心輕撫繡袍柔軟的緞面,回應,“是這件,你有心了。”
霞日将落,她此行已耽擱太長時間。
沒再做挑選,簡單謝過便快步離開。
身着黛色彩繡遊鱗雲錦衫,頭戴月白色冠玉,宋挽月面目清秀,倒真有風流倜傥那味。
她在腰封處藏一軟刃,乘七香車而來,踩着車夫脊背落步,此時,距信上預告的時辰還差半炷香之久。
見到來人,裴玄放下杯盞,從茶樓信步而來,他身着碧色彈墨織錦衫,右手扇柄處還絡着一金墜,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惱人的銅臭味。
“祁公子,夠招搖的。”仔細打量宋挽月這身行頭,裴玄悻悻調侃。
“多謝,你也不賴。”宋挽月眼神瞥向他扇柄的挂墜,如此招搖唯恐招不來賊人。
“走吧,到時辰了。”瞧了眼天色,裴玄擡手作邀。
宋挽月輕哼了聲,先他一步踏進了門檻。
二人一前一後,引得人側目圍觀。
挑開外門的紗簾,閣内衣香鬓影。
言笑晏晏的姑娘扭着盈盈一握的腰肢,身姿搖曳地撲上來攬客。
宋挽月生平第一次踏入煙花柳巷之地,姑娘發間的媚香熏得她下意識屏息。
倒是裴玄,面上是那副淡定自若的嘴臉,跟他掀開雲香紅兜之上的薄被時,不差凡幾。
被簇擁着上前,宋挽月略顯不适,她甩開身側女子的手,下意識壓低了聲音,“裴公子,你似乎對這裡很熟?”
聽聞此話,裴玄劍眉微挑,“哦?何以見得?”
宋挽月渾身緊繃,指尖被姑娘肩上的輕紗蹭得微微發癢,“若非常來,裴公子怎會如此淡定?”
瞧着她那副大驚小怪的模樣,裴玄唇角微勾,“女色于我而言不過是累贅,不縱情犬馬,才能成就大事。”
“哼!還挺有覺悟!”
宋挽月不覺腹诽。
兩人被姑娘環抱着向前,老鸨精明地打量着二人穿着,嘴巴瞬間咧到了耳朵根。
她扭着柳腰,笑容谄媚地上前拽裴玄的手,裴玄動作機敏,後撤之餘,幹脆一把将宋挽月拽至身前。
“哎呦客官!二位這模樣瞧着可真俊俏!是看戲的還是來喝酒的?前日又來了幾位水靈靈的姑娘,要不要我把她們都叫出來供二位爺挑挑?”
許是受不了她身上的胭脂香,裴玄大方地從腰側掏出錠銀兩,“将你們這最有名的花魁包下!”
瞧着裴玄掌心沉甸甸的銀子,老鸨面露喜色,“哎呦,真不巧!尋月姑娘已被李老闆包下!您要不瞧瞧别的?”
懶得交涉,裴玄又掏出錠銀錠,“這些夠嗎?不夠再說。”
“夠夠夠!”被銀兩硬控,老鸨雙眸放光,“我這便派人将尋月尋來!馬上将人送到您房中!”
揣着銀兩,老鸨步履蹒跚地上樓。
迎客的姑娘如狼似虎地在裴玄面上逡巡,與之目光相對,又羞澀掩唇。
見老鸨離開,一花娘信步向前,“公子,我帶您上樓?”
餘光輕瞥,裴玄微微颔首,“嗯,給這位公子也找個花頭吧?記在我賬上。”
花娘嬌應,“是!一會便幫您安排!”
姑娘如嬌花照水,纖細的聲線婉轉嬌吟,那忸怩做作的姿态,柔媚地讓宋挽月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上了二樓,老鸨已盯人收拾出最繁華的雅間,左手甩着絲帕,身姿搖曳地迎來。
“公子,這是要二位一起?還是要另尋新寵?”
“分開!勞煩掌櫃再幫我找位姑娘,再上幾個好菜。”未等裴玄開口,宋挽月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