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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上你看书网 > 跳崖後全京城追悔莫及 > 第1章 第 1 章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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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對過世夫君的執念,娘子在誕下一女後,便買通穩婆,謊稱生下了謝大郎君的遺腹“子”。

隻為讓這個孩子繼承亡夫才學,長大後接管本該屬于她已故夫君的家主之位。

娘子将小主子無微不至地教養長大,卻也對小主子十分嚴苛,處處要求她比肩先父。以至于茗華覺得,這麼些年,小主子被教得哪裡都好,就是……心事過于深沉,意氣不得舒展,不像個風華正茂的少年郎。

可“他”原本便不該是個少年郎啊……

茗華柔聲調和道:“夫人,郎君孝心,來看您呢。”

阮氏眉頭蹙起,“家中有重大不決之事?”

謝瀾安搖頭,生有一雙劍眉的她,平靜看着眼前的清羸婦人。

這是她在前世聽聞母親投水自戕的噩耗後,第一次重見母親的容顔。

盡管母親臉上挂着明顯的不耐,到底是活生生的。

上一世哪怕被姓楚的背叛,被族老謾罵,被三叔奪權……隻要他們找不出理由取她性命,隻要她謝瀾安還有一口氣在,就不算一敗塗地。

可在那個雨如瓢潑的庭院裡,她聽到從西院傳來的一聲尖叫。

主母投池,等仆役下水撈上來時,她的阿母已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她不知母親究竟對她有多少失望,連再見她一面都不肯,要用這種決烈的方式,報複她的“無能”。

她想奔去水榭,前路卻被五叔公帶頭阻住。

那個在外人看來德高望重的老人,怎麼說來着?

——“豎子休想再在謝府中随意行走,阮氏女不配再為謝氏婦,她知恥自裁最好,屍身也不配玷污我謝氏門楣,老夫會盡快通知吳郡阮氏來領人!”

牆倒衆人推。

于是連最後一面也未見到。

清涼水榭中,謝瀾安扯了扯嘴角,擡手欲觸阮氏臉龐,“阿母,女兒來看你。”

“住口!你自稱什麼?!”

茗華吓了一跳,阮碧羅已經一個淩厲眼神掃去。

茗華連忙去守住門口,遣散曲橋上的掃灑之人,同時擔心地回頭看了小郎君一眼。

往常小郎君最孝順了,今日的小郎君,怎麼……有些不一樣?

謝瀾安注視着生她養她的母親,輕道:“‘你要日日記得自己是男兒,是你父親的兒子,是謝家的芝蘭玉樹,其餘通通忘掉。’阿母教的話,我的确日日記得。今日,卻有一問。”

“你……”

阮氏看着那雙清冷剔透的眼,心中沒由來一陣恐慌,聲色更犀利:“住口!你今日究竟犯什麼毛病!”

謝瀾安向前逼近一步,颀長的身材比阮氏高出一頭。

她微微低頭,對上阮氏的雙眼,沒有刻意壓低嗓音,卻已回不去清婉曼妙,因為長年僞裝男聲,聲裡帶了一抹流沙般的低沉:

“阿母,我再假扮成一個男人,我也不是男人,不是你的兒子,成為不了一個丈夫,将來也做不了一個承繼宗祧的父親。”

這樣簡單的道理,她上輩子竟想不明白。

她蠢到聽母親怎麼說就怎麼是,蠢到一面在外假扮成翩翩公子,一面暗中自卑于自己的女子之身。

為此不惜全力栽培一個楚清鸢,隻因她認同了母親灌輸給她的邏輯——

你隻有成為男人,才能獲得一切榮耀與稱贊;

你這一世隻能為傳承謝氏家學而活;

你不可對不起你的亡父、不可對不起年輕守寡的我、不可恣意行事、不可坦誠交友、更不能入朝為官自涉險地。

追根究底,是那“女子不配”四個字。

她竟信了。

“我是假的。”

謝瀾安吐出這一句,璨星朗月般的眼睛變冷:“那麼真的我哪裡去了?”

“你糊塗了,你所言何物!”

阮氏的唇迅速褪去血色,佛珠在她腕間伶仃碰撞,發出蒼白的冷玉寒聲。

她不可思議指着謝瀾安:“逆子,你難道忘了你父早逝,忘了為母這些年對你付出的心血!你在胡說什麼?我的戒尺……茗華,戒尺!”

謝瀾安輕巧地擡了擡睫梢,對母親的癫狂置若罔聞,“我還有一問。”

屋中惟聞阮氏咻咻喘氣之聲。

“阿母,我知您心裡一向恨我不是男兒,但從前一直沒敢問過,您是否有一刻,哪怕一刻,覺得謝瀾安是個女兒也……沒那麼糟?”

“我知曉了!”阮氏忽然從急促的呼吸中冷靜下來,恍若想通關節,冷笑一聲,“都道女大不中留,所以你是動了紅鸾春心?說,是你終日把臂交遊的王家十一郎,還是那個郗氏少主?輕骨頭!你莫犯糊塗,你以為世人誇你什麼琴道一品、書道一品、容止風流第一流,什麼妙絕時人、什麼金陵雅冠,便飄飄然不知所以了?

“這一切隻不過是你攀着你阿父的肩膀得來的,是沾了謝氏的榮光!脫去謝氏嫡長孫這層身份,你是個什麼?!”

阮氏急怒之下,擡起手掌掴下。

茗華來不及阻攔,心猛地一揪。

卻見謝瀾安輕飄飄側身避過,掀袍一跪。

“郎君!”茗華低呼。

“那我知道答案了。”謝瀾安低聲呢喃一句,她挺着筆直的背,擡頭看向阮氏。

她沉靜的眼底像落了一場無聲大雪的深淵,清冷,寂滅,語氣卻依舊溫和。

“阿母為了别人,為了夫家姓,為了追憶心中那份眷戀,苦活了半輩子,其實你可以走出這四方小院,出去看看,天大地大。”

她說罷即轉身離去。

這一跪後,謝瀾安不欠任何人了。

阮氏臉色慘白,怔愣在原地。茗華流淚追出幾步,“郎君……您究竟是怎麼了?”

“我?”檐下風吟鐵馬,聲音悠飏飏飛上天際,一向以穩重示人的謝瀾安忽然抻了個懶腰,露出一抹極淡的笑,“大夢初醒啊。”

她還活着,她的仇人也還活着,世上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允霜,玄白。”謝瀾安看着春池中歡悅擺尾的遊魚,揚聲喚來自己的親衛。

“将西院水池三日内填平,收走主母屋中一切尖銳鋒利之物。母親身體不适,湘沅水榭自今日起,閉門謝客。”

茗華一驚,郎君這是、這是要軟禁夫人嗎?

謝瀾安走出西院,岑山從正院那邊聽到動靜,趕将過來。他一眼就見郎主行走之間疊指彈袖,風流無羁地向他吩咐:

“山伯,給金陵城傳句話。”

換了這身衣裳她是個什麼?

謝瀾安眼鋒奕奕,唇角勾起一線,不瞞母親說,我也極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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