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坐在輪椅上,男人依舊身形挺拔,一身昂貴西服絲毫不見褶皺,氣質斐然。
消息捂得挺嚴實,黎未還沒從國内打聽出個所以然,邵斯謹便已經在巴黎現身了。
但程韫雙不會自作多情地認為對方是沖着自己來的,她從路過的侍者手中順了一杯香槟,禮貌卻疏離地向他舉杯:“好久不見,邵總。”
極其公事公辦的稱謂,邵斯謹眼底浮起淡淡的苦澀,手指微微用力,按住了輪椅的扶手,才勉強沒有失态。
他年長一些,更知世故,至少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死纏爛打。
李季郅見狀,不動聲色地引開話題,幾人相互寒暄一番,程韫雙打算帶謝聞黎挪個地兒。
她對這類熟人含量極低的宴會一向沒什麼興趣,見過幾個重要的合作夥伴後,便把話語權移交給祁樾和關斯俨,自己則當了個甩手掌櫃,尋摸到一處偏僻的角落坐下,遠離人群躲懶。
謝聞黎經過餐台時順手拿了幾樣點心,随後坐在了程韫雙身側的空位上。
“學姐,吃點嗎?”他托着一小碟西餅,遞到她面前。
程韫雙掃了一眼,拿起一隻可露麗,咬了一口,忽然想起什麼,問:“落地之後和祁樾都吃過飯了嗎?”
謝聞黎點點頭。
那就好,畢竟這種晚宴一向中看不中吃,可露麗做得還沒有......程韫雙咀嚼的動作稍滞,在心裡評價道,還沒有謝聞黎高中時做過的好吃。
她皺着眉把甜點吃完,擦了擦手,指向不遠處的餐台:“我記得一會兒來做法餐的廚子不錯,去看看?”
謝聞黎說“好”,他無所謂做什麼,隻要程韫雙提議,他都不會拒絕。
兩人不疾不徐穿過人群,來到餐廳。還沒走到吧台邊,程韫雙便被找過來的關斯俨截住了去路。
“老闆,維因酒莊的少東家在等您。”
維因酒莊是法國本土的老牌企業,壟斷了西歐大部分的紅酒産銷生意,李季郅和維因的繼承人是同學兼好友,這次見面多虧了他從中牽線搭橋。
程韫雙偏頭看了一眼謝聞黎,有些遺憾地說:“我去去就回,你在這裡等我?”
謝聞黎“嗯”了一聲,注視着前方漸行漸遠的兩道背影。
程韫雙帶他露面的目的已經達成,談公事時便沒有必要再捎帶上所謂的男朋友。
謝聞黎不禁嫉妒起她的理智,好像在這場長達十年的拉鋸中,隻有他一直在艱難地保持冷靜。
做法餐的廚子遲遲沒來,賓客們大都集中在宴會廳内,偌大的餐廳在寂寂燈影下顯出幾分空曠。
謝聞黎孤伶伶地坐在吧台邊,無聊得盤算起怎麼給邵斯謹添堵。
隻是沒過多久,餐廳門口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幾個年輕人嬉笑打鬧着從外面走進來。
看到謝聞黎的一瞬,他們下意識地降低了音量,空氣短暫地陷入停滞。
為首的那個男生愣了愣,随即笑道:“是你啊。”
他嬉皮笑臉地湊過來,身後跟着不知哪幾家的少爺小姐,仿佛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分散開,圍繞在謝聞黎身邊。
輕蔑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投射過來,毫不掩飾的惡意從話語間流露。
“長得确實和我哥有點像。”男生摸了摸下巴,對着謝聞黎品頭論足,而後咧嘴一笑,問,“你叫什麼名字?”
“好像姓謝吧。”他身側的一個男生插話道。
人群裡頓時溢出幾聲輕嘲:“姓謝?這一片哪有什麼姓謝的?”
謝聞黎不至于因為這些不着調的話和一群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計較,由着他們議論紛紛。
半晌,打頭的男生擡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恍然大悟似的問:“小程姐姐一個月給你多少?我出雙倍,你離開她。”
直到此刻,謝聞黎才終于給出了一點反應,壓着眼尾,淡聲問:“你也喜歡她?”
男生一下被戳中了心事,臉上的笑容僵了幾分。
謝聞黎眼底劃過一抹了然,他在資料上見過梁也,一個身無長物的富二代、梁霄燃的跟屁蟲、有賊心沒賊膽的愛慕者......
呵,同樣是兄弟,同樣是喜歡同一個人,梁家的這兩位倒是相安無事。
當着朋友們的面,梁也掩去片刻失态,很快調整好情緒:“你在胡說什麼,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我哥和小程姐姐門當戶對,要不是你橫插一腳,小程姐姐怎麼可能和我哥取消婚約?”
“你就是個不要臉的第三者!”他氣呼呼地指着謝聞黎的臉痛斥。
謝聞黎倒是接受度良好,反問他:“就算沒有我,不是還有邵斯謹麼?”
梁也撇嘴:“邵哥坐着輪椅自顧不暇呢,況且他年紀大啦,比不上我哥年輕,你懂什麼。”
謝聞黎對此不敢苟同,隻是似懂非懂地配合着點點頭。
“你......”梁也明顯看出來他在敷衍自己,正要說點什麼,便被朋友們打斷。
“梁少,别跟他唧唧歪歪了,我看這一時半會兒吃不上飯,走吧,先去隔壁台球室玩會兒。”
聞言,梁也眼珠一轉,伸手拽了一把謝聞黎:“你過來和我們一起打。”
謝聞黎猝不及防被拖離了座椅,踉跄兩步才站穩。
好久沒見過送上門找虐的傻子了,況且大門一關,他不用時刻擔心自己會露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