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聞黎于是把臨到嘴邊的話咽回去,安靜地走到她身邊。
兩人漫無目的穿過大街小巷,回到住處時,距離晚飯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今天謝謝你的招待。”程韫雙打了個哈欠,同他擺擺手。
“小事,算起來我也很久沒有在國内呆了。”謝聞黎站在院子門前,低下頭,定定看着面前的人,說,“回國後,興許還要麻煩師姐招待我。”
晚風将句末幾個字糅成暧昧的音色,在他有意放慢的語速中,将詢問改寫成誘哄。
偏生他們維持着一個互相裝作不認識對方的關系,謝聞黎想更進一步,卻無從下手。
程韫雙推開院門,瞥了他一眼:“好說。”
屋子裡,江宥安和溫玉津先他倆一步到家,正坐在沙發前閑聊。
許久未見,茶壺都聊空了。
程韫雙沒有打擾她們,拎着空空的玻璃壺,去廚房重新泡了一份檸檬水。
人還沒出廚房,就見溫玉津走進來。
“等一下等一下。”溫女士打開冰箱門,從裡面取出一隻漂亮的包裝盒遞給她,“晚飯後和宥安在周邊逛了一圈,買了幾個小蛋糕。”
“冰箱裡還有其他口味的,這隻抹茶巴斯克,你幫我送給小黎吧。”溫玉津指了指客廳,“我想和宥安再聊會兒,但是蛋糕放太久就不好吃了。”
程韫雙領了任務,拿上鑰匙再次走出去。
入夜,氣溫下降得很快,她進屋時随手将外套挂在了衣帽架上,從這裡到隔壁攏共沒幾步路,嫌麻煩就沒再穿外套。
出了家門便感到一絲寒冷,程韫雙擡手按了按門鈴,然後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
下一秒,她揉着鼻子,撞入謝聞黎的視線。
謝聞黎怔了怔,似乎沒想到來人會是程韫雙,旋即反應過來,脫下外套搭在了她的肩頭。
浸滿彌山亘野的大衣帶着青年的體溫,從頭至腳将她包裹住,程韫雙這時才注意到,謝聞黎回家後換了一身衣服。
襯衫、領帶、馬甲、西褲,挺闊有型,仿佛即将奔赴一場隆重的晚宴。
“要出門嗎?”她仰面看向他,嗓音裡混入些微的鼻音,聽起來有一點悶。
當然不是,謝聞黎腦海中閃過短暫的空白,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程韫雙以為不方便說,頓了兩秒,記起自己隻是個送蛋糕的,于是将手中的盒子遞出去:“溫老師給你帶的,抹茶巴斯克,不吃的話先放冰箱,但不要留置太久。”
謝聞黎伸手接過,溫熱的指尖觸碰到一抹微涼。
許是今夜無月,路燈投射下的昏黃微光讓他也昏了頭,竟然下意識攤開掌心,包住了對方的手。
瞳孔有一瞬的放大,程韫雙不解:“?”
“謝聞黎。”她聲音沉下去,“松手。”
分離多年,有些習慣早已形成了肌肉記憶,身體先于大腦反應過來,謝聞黎意識到自己的失态,眼底閃過幾分懊惱。
“抱歉,師姐,是我逾越了。”他低着頭,雙手捧着蛋糕盒子,落寞身影拉扯着程韫雙的記憶回到了過去的某一天。
但一時的心軟已經讓她縱容了另一個人的靠近,即使眼前的男生才是和她共享那些美好曾經的人,她卻不打算為了他抛下養在息園的小狗。
“回去吧。”程韫雙将大衣還給他,不由分說地回到了隔壁。
謝聞黎一手拎着蛋糕,另一手抱着外套,盯向一側緊阖的院門,眸色漸深。
良久,他微微垂首,貼着大衣領口細細聞了聞。
除了彌山亘野的餘香,還有一抹若有似無的清甜,屬于另一種香水。
歲月經年,他們之間,還是産生了諸多變化,似乎已然漸行漸遠了。
謝聞黎關上大門,邊朝書房走,邊從口袋中摸出藍牙耳機重新戴上。
“Gavin,你怎麼看?”頻道内響起一聲催促。
謝聞黎坐回辦公桌前,打開了攝像頭,電腦屏幕上分布着幾個縮小的視頻框,赫然是一場跨國會議,參會人員俱是西裝革履。
提醒他回應的人是秘書明沂,上千萬的合作采用線上會議的方式與甲方溝通本就離譜,合作讨論到一半而中途離席的老闆更是離離原上譜!
但開工資的人是謝聞黎,明沂隻能苦哈哈地和甲方周旋,為他拖延時間,贊美之詞不間斷地噴了十幾分鐘,終于把半路翹班的不靠譜老闆叫上了線。
所幸謝聞黎能力過硬,加上對方合作意願強烈,否則明沂平白無故又要少一大筆獎金進賬。
會議結束後,他在線敲了敲謝聞黎:“剛才去做什麼了?”
謝聞黎拆開盒子,挖了一勺有點軟趴的巴斯克,說:“她來給我送東西。”
明沂:“......”
這個蛋糕撐死了都沒有合同的零頭大,你們戀愛腦能不能自己一個星球!
“我請你下次注意點時間場合呢——”明秘書強顔歡笑。
謝聞黎“嗯”了一聲:“幫我訂一張後天回國的機票。”
明沂震驚:“後頭咱們要去巴黎啊!”
“我得回去上學了,酒莊的生意你找個人替我一段時間,等謝明虞回去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