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燒還這麼折騰,估計一粒退燒藥就管用。
程韫雙按照說明書配好劑量合适的藥物,又倒了一杯水出來。
一切準備就緒,她輕輕拍了拍謝明虞的臉,把人從混沌中叫醒。
“你去了好久。”他小聲嘟囔着,臉頰無意識地蹭過程韫雙的掌心,體溫依舊很高。
這會兒倒是有點主人格的傾向,程韫雙拿不準要不要給人松綁,想了想,還是先把藥怼到了謝明虞嘴邊。
“張嘴。”
謝明虞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順從地張嘴,舌尖卷着膠囊含進口腔,熱氣混合着濕潤的舌面,在掌心留下一抹水痕。
程韫雙換了一隻手端起玻璃杯,給他喂了一點水。
謝明虞艱難地吞咽下退燒藥,趁着她放杯子的空當挨過來,恹恹地埋怨道:“程程,解開吧,磨得難受。”
聞言,程韫雙回過味來,眼前這個仍舊是副人格。
也是,生理疲憊加上精神虛弱,主人格估計陷入了休眠期,沒精力同副人格争奪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況且副人格看起來也支撐不了太久。
“真絲的,不難受。”話雖如此,程韫雙還是将繩結扯松了一些,不怎麼走心地糊弄道,“乖,忍忍。”
吃過藥後,男生明顯安靜許多,腦袋抵着她肩膀,一點一點,昏昏欲睡。
“阿黎?”程韫雙試探性地喊道。
謝明虞很輕地哼了兩聲,沒有多餘的反應。
程韫雙了然,扶着人躺好,自己則倚在床頭坐了片刻。
等到退燒藥中的安眠成分發揮作用時,她放心地回屋取了枕頭和毯子來,在謝明虞旁邊找了個位置躺下。
餓過勁後,更加難以抵抗生物鐘的召喚。
程韫雙緩緩打了一個哈欠,眼角跟着沁出幾滴淚。
她不喜歡房子裡人來人往,平時又甚少到息園居住,因此除了固定時間會有家政上門打掃以外,莊園中隻有連芸秀住着。
以往隻有程韫雙自己,一個連芸秀照顧她綽綽有餘。
今夜算是意外。
如果謝明虞能控制住副人格的話,換連姨過來守後半夜未嘗不可。
但意外出現的是副人格,程韫雙怕他吓着連芸秀。
何況謝明虞衣冠不整,确實不太體面。
也不知道明早醒來,身邊躺着的是哪個謝明虞,如若還是今晚這個,程韫雙高低要權衡一下,需不需要請梁浔的師妹一起看診。
一個治高燒不退,一個給他治治腦子。
謝明虞燒得太高,其實很難陷入深眠狀态。
他大部分時候都處在半夢半醒間,腦子裡一團漿糊,一會兒夢見自己在歐德療養院,四面都是高企的圍牆,日複一日接受心理疏導和某種戒斷。
一會兒又夢見弟弟被送進療養院的那天,謝明虞得到了心理醫生的許可,被認定為人格健全,終止療程,在哈爾格林姆教堂外,重新見到了蔚藍色的大海。
根據他在療養院積累出的經驗,通過心理鑒定實在是一件既困難又簡單的事情。
隻需要表現得像個正常人,平靜地面對外界的各種刺激,就能達到及格線,甚至是良好。
所以模仿謝聞黎于他而言也不是什麼難事。
裝乖隻是假扮正常人,最基本的一個環節。
謝明虞當正常人當得太久,久到連他自己都開始模糊那條界限,忘記了他原本應該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程韫雙覺淺,夜裡連着醒了好幾次。
謝明虞始終皺着眉,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呼吸粗重而不規律。
她定時驗過體溫,又喂了幾次水,然後在醫藥箱裡掏吧掏吧,撕了一張冰冰貼,拍在他腦門上。
接近天亮時,謝明虞的體溫終于降下來,穩定在了36.7度左右。
程韫雙疲憊地捏了捏眉心,跪在床邊,謹慎地觀察了一會兒。
踟蹰半晌,在解開手铐前,她折回自己房間,倒騰一陣,拿了另外一樣東西出來。
程韫雙将皮質頸環扣到謝明虞脖子上,蒼白的皮膚與頸環純粹的黑形成鮮明對比,前端鎖環鍊接着一根細長的銀鍊,被她攥進手心。
這些東西是江玉宜之前送的愚人節禮物,沒想到在謝明虞生病時派上了用場。
程韫雙解開束縛着他雙腕的手铐和枕巾,随手丢到了一旁的地闆上。
她将銀鍊繞了幾圈握住,騰出一隻手找到遙控器,調試着将窗簾合上,這才抱着毯子,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鍊子實際形同虛設,但聽話的小狗不會随意掙脫鎖鍊。
沉入夢鄉前,程韫雙想,息園裡還是得挑幾個住家保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