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音室内的空調像是壞掉了。

程韫雙摸了摸謝明虞汗津津的前額，被他攥住手腕，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啄着手指。

是不是試探俨然不重要了。

隻要真相不被揭露，他就可以繼續稀裡糊塗地當程韫雙的男朋友。

即使這層身份最初不過是蒙蔽視線的借口。

夏天就快要過去了。

鶴北山的夜晚涼風習習，不知哪裡泛起的潮熱卻從息園三樓東頭的屋子，一路蔓延進二樓南面的卧室。

謝明虞如願出了一身汗，雖然是以另一種方式。

夢裡充盈着橙花的淡香，風浪随着花香漸濃而不斷沖擊着礁岸。

日出時耀目的燦金色盛大明亮，他緩緩睜眼，發現窗簾開了一半，陽光傾灑而下，明晃晃地落在了枕邊。

懷裡已經空了，程韫雙不在。

謝明虞伸手探了探被子裡的餘溫，意識到她離開有一會兒了。

他重新阖上雙眼，朝旁邊挪過去，而後慢吞吞地抱着被子深深吸了一口氣。

“原來你是小貓麼？”

背後冷不丁響起一道熟悉的嗓音，謝明虞渾身一僵，循聲扭頭，看見程韫雙穿戴整齊，抱臂站在床前。

簡潔大方的千鳥格西裝，内搭襯衣裁剪合宜，領口處的珍珠扣溫潤雅緻，打破了立體版型原有的束縛感。及膝半裙下擺微收，襯得小腿纖細而修長。

微卷的長發盤在腦後較低的位置，程韫雙化了淡妝，首飾與襯衣扣子相配，是一套質地上乘的珍珠。

精緻、幹練，謝明虞目不轉睛地盯着她，腦子裡蹦出這兩個詞。

“要出門嗎？”他從床上坐起來，薄毯滑下去，露出光裸的上半身。

程韫雙掃了一眼他頸側的咬痕，點點頭：“光雲雨隙之後，禾知的新項目籌備在即，我得回工作室了。”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謝明虞磨蹭到床邊，還沒站起身，便被程韫雙按着肩膀坐回去。

“我來就是找你說這件事。”她将放在床頭櫃的一本冊子遞過去，“江老師打算補幾個鏡頭，内容我替你印出來了，你得在息園多住幾天。”

“不會耽誤你開學的。”程韫雙彎腰，指腹按着那處齒印摸了摸，“好像結痂了，還痛麼？”

謝明虞搖了搖頭：“沒事，本來也不怎麼疼。”

要是可以的話，他甚至希望傷口晚點愈合，他想帶着這枚印記招搖過市，讓蟄伏在暗處、觊觎這朵玫瑰的人，都生出退卻之意。

然而，程韫雙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屈指彈了一下他的額頭。

“梁浔留了藥膏，我放在洗手台邊，一會兒自己抹上。”她拿過擱置在床頭的手機，看了眼時間，“時候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對了。”程韫雙想起什麼，轉身的動作一滞，“下午我約了人上門替你做兩身衣服，有什麼要求直接和他們提，周末晚宴前會有人接你過去。”

謝明虞無可無不可，由着她安排。

他安靜地仰頭望向她，眼底浮出幾許自己未曾察覺到的偏寵。

程韫雙見人不說話，低頭對上他的目光，旋即别過臉，仿佛被那道說不清道不明的視線燙了一下似的。

“好了，我真得走了。”她不自覺地摸了摸耳根。

剛轉過身，就被謝明虞扯住了袖口。

“接下來好幾天都見不到面了。”他手腕微動，沿着掌根劃過程韫雙的掌心，最後勾着她的手指，神情低落，“我會想你的。”

不再是初見時含羞帶怯的“你會想我嗎”，謝明虞好像無師自通，學會了如何打直球，配合着那副怅然間帶着幾分期盼的表情，效果立竿見影。

程韫雙擡起另一隻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我也是。”

這三個字遠沒有她想的那麼難以說出口，話音落下的瞬間，心底似有什麼碎裂開來，細微的脆響挑動了她一直以來繃緊的那道防線。

高企的圍牆終于還是被謝明虞一點一點鑿開了一線狹窄的縫隙。

“有空記得回我的消息，可以嗎？”他感知到程韫雙的态度産生了一絲微弱的變化，于是乘勝追擊。

程韫雙“嗯”了一聲：“空了會的。”

謝明虞得到了想要的承諾，卻并沒有撒手，程韫雙也不催他，兩人又在屋子裡膩了半刻鐘。

等到手機響起消息提醒，程韫雙才不得不撇下粘人的小狗，匆匆下樓。

她離開以後，謝明虞向後一仰，懶洋洋地窩進散亂的薄毯中。

半晌，他撈過手機，給程韫雙發了一條消息。

【這幾天我可以都睡在這裡嗎】

他們昨晚沒回客房，主卧寬敞，沙發和床都是程韫雙精心挑選過的，更軟更大，某種意義上，也更方便謝明虞發揮。

不出意外，他會在息園住到周日中午。

雖然主卧和隔壁的客房一樣，都沒有程韫雙的身影，但這裡處處充斥着她的生活痕迹。

譬如滿室氤氲的淡香，勾得謝明虞心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