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些人,你找個時間安排簡總和他們吃頓飯,盡早把合同敲定。”
程韫雙擡手将垂落的發絲撩至耳後,淡聲道:“最好能在現在的基礎上再增加五個利潤點,如果對方要求程氏讓利,這筆生意就不用談了。”
祁樾颔首:“好的,老闆。”
話音落地,宴會廳頂部的外圈大燈倏地熄滅,周遭所剩無幾的光源悉數彙聚至前方的展台上。
程韫雙掃了一眼緩步走出的拍賣師,朝祁樾擺了擺手:“回去吧,我自己上去。”
方才在茶歇中不小心蹭到了糖霜,她得先去一趟洗手間,帶着祁樾多少有點古怪。
觀庭酒店年代久遠,主樓從建成之日起,至今已有近百年的時間,二層的各個包廂内并沒有獨立的衛生間,隻有一間盥洗室位于西側的長廊盡頭。
洗手池設在兩個衛生間中部,處于完全開放的空間裡。
程韫雙關掉水龍頭,就着沾水的手攏了攏有些散開的發尾。
西邊燈暗,她不得不略彎下腰,傾身朝鏡面湊近了一些。
過了一會兒,耳畔響起“哒哒”的腳步聲,鏡子右下角随之出現一抹模糊的人影。
程韫雙動作一頓,待看清來人的相貌後,不由問道:“茶喝多了麼?”
她語氣熟稔,眼尾微彎,眸中浮出星點淺淡的笑,慢慢轉過身來。
下一秒卻被人捏住了手腕,拉進走廊拐角的安全出口外。
頭頂一束燈光徑直落下,程韫雙下意識地眯起眼睛。
迎面漫開溫熱呼吸,恢複了光亮的視野漸漸被一張放大的臉占據。
“看清楚了嗎?”謝聞黎皺着眉,一字一頓。
程韫雙怔了怔,旋即反應過來:“謝聞黎?”
其實無怪她認錯,誰叫他今天也穿了一套銀灰色西裝,還同樣是戗駁領鑲銀邊的外套,就連口袋一角的暗紋走勢都如出一轍。
不仔細看,幾乎和謝明虞的衣服一模一樣。
更何況兩人本就是雙胞胎,唯一的一點區别早已被立領襯衫完全遮擋。
謝聞黎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明知故問:“你帶着我哥來的?”
“你不是都看見了麼?”程韫雙垂眼,擰眉道,“松手。”
謝聞黎充耳不聞,但有意識地放松了鉗制住她的力度,轉為虛攏着她的手腕。
雖然兩人位于走廊拐角,但這裡靠近洗手間,随時都有可能來人。
程韫雙不想引人注目,隻好暫時忽略掉謝聞黎等同于無的退讓,壓低了聲音輕斥道:“你又在發什麼瘋?”
“你很怕嗎?”謝聞黎沒頭沒尾地問。
他摩挲着指腹下細膩的肌膚,試圖通過脈搏的節奏窺探她的心跳。
程韫雙一言不發地望着謝聞黎,覺得他有些陌生。
察覺到她的目光,謝聞黎緩緩擡眸,漆黑的眼瞳中醞釀着風暴,面上卻如同身處台風眼,一派平靜。
“你很怕别人知道我和你呆在一起嗎?”
“還是說,你隻是不想我哥知道?”
一想到存在這種可能,謝聞黎俯下身,一錯不錯地盯着她的眼睛,問:“你對他動心了麼?”
如果不是動心了,怎麼會擔心謝明虞知曉她對他的感情始于一場并不光彩的移情。
“你好像很不希望他知道我們已經見過面了。”謝聞黎歎了一口氣,嗓音裡糅雜着幾分無奈,“程又又,人不能這麼貪心的。”
“如果你希望我守口如瓶,總要給我一點好處吧。”
他說得冠冕堂皇,程韫雙卻不為所動。
“那你就去告訴他。”
她聲音很輕,分明隻是陳述事實的一句話,卻無形中添了幾分慫恿謝聞黎的意思。
“不敢麼?”程韫雙向前踱了小半步。
距離倏地縮短,謝聞黎聞見她身上清淺的香水味,不由得呼吸一滞。
程韫雙感受到他的僵硬,于是喚了一種更親近的稱呼指代謝明虞。
“看來你很清楚,就算阿執知道了真相,你的勝算也不會更多。”
因為愛欲是金剛不破的囚籠,早已将他們牢牢禁锢在其中。
無人能夠逃開這片方寸之地,隻能等待心上人路過時,垂憐的一眼。
他們過早地将軟肋遞到了她的面前,所以永遠落于下風,永遠在被選擇。
謝聞黎張了張嘴,最終無言以對。
然而,就在他準備松手放人離開的時候,空寂的走廊上忽然響起一道腳步聲。
由遠及近,朝着盥洗室的方向愈發明晰。
謝聞黎反手拉開一側的緊急疏散門,半擁住程韫雙,将人推了進去。
程韫雙:“......”這下要是被人撞見,就真的洗脫不了偷情的罪名了。
她以前怎麼沒發現,謝聞黎偷感這麼重。
他一個人躲躲藏藏的就算了,帶着自己一起是什麼意思?她又沒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樓梯間内一片昏暗,心跳聲仿佛被放大了數倍。
門外腳步未停,謝聞黎意識到什麼,打橫抱起程韫雙,匆匆下了半層樓梯後将人放下,拉着她藏進了牆壁拐角的視野盲區。
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