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細雨斷斷續續落了整夜,及至晨光熹微時,才雲銷雨霁,從遠處漏下一線天光。
早秋的涼意融進清晨朦胧的薄霧裡,謝明虞随手扯了條睡褲套好,輕手輕腳走到落地窗邊,壓着動靜慢慢拉上了昨晚無暇顧及的遮光簾。
卧室内随之沉入一片昏暗,程韫雙微蹙的眉頭漸漸舒展,慢吞吞地翻了個身。
薄毯卻不小心順着肩膀滑落,露出半截光裸的後背,發絲掩映間,自頸側向肩胛骨處綻開紅梅點點,與瓷白肌膚形成鮮明對比,讓始作俑者産生了一種莫名的滿足感。
猶如在寶物上烙刻下屬于自己的痕迹,将氣味染遍她的身體。
謝明虞坐在床邊望着她發了一小會兒呆,餘光瞥見地闆上散落的浴巾。
他俯身在程韫雙肩頭落下輕吻,順手把搭在她腰間的毯子朝上拉了一些,随後起身,開始着手收拾殘局。
雖說折騰了大半宿,謝明虞還是主要出力的那個,他現在卻一點不困。
卧室裡不算混亂,他将沿路掉落的一些細小零件帶出房間,裝進了茶幾旁的垃圾袋中。
客廳和沙發逃過一劫,玄關邊倒是需要清理一番。
謝明虞提着垃圾袋朝大門走去,還沒來得及把地毯歸位,便聽見密碼鎖“嘀嘀”響了幾聲。
下一秒,深紅棕色的防盜門向外打開,一張熟悉又令他分外憎惡的臉出現在門外。
謝聞黎同樣沒想到他要找的人就在門口,面上掠過幾分訝異。
“你怎麼不穿衣服?!”真是世風日下。
他像是看見了什麼不堪入目的東西,嫌惡地打量着謝明虞。
聞言,謝明虞低下頭,随即無語道:“我是在家裡。”
又不是在外面裸.奔。
而且隻是沒有穿上衣,和睡褲搭成一套的睡衣早在漫長的拉扯中崩壞了扣子。
況且他剛起床,體溫仍然偏高。
因為照顧到程韫雙的感受,卧室内的空調溫度沒有設置得很低,加上昨晚沒顧得上客廳,離開房間後,稍稍走動幾步便仍能感到些許悶熱。
不過,家中隻有他和程韫雙,不穿上衣也無傷大雅。
畢竟,他也沒想到謝聞黎會在這個時候登門造訪。
“友情提醒,這間公寓的租客是我。”謝聞黎輕嗤一聲,但很快,那道驚詫的目光在觸及到什麼之後,倏地轉變為震怒。
“這是什麼?”
謝聞黎抖着手指向他肩上的咬痕,整齊的牙印表面覆着一層血痂,無聲昭示着某項運動的激烈程度。
謝明虞擡手摸了摸,細微的癢之後,是幾不可查的刺痛。
“她在你這裡?!”
謝聞黎瞥見鞋櫃門把上耷拉的披肩,頓時反應過來,表情如同開了染缸似的,神色變幻莫測。
謝明虞一愣,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偏過頭,看見了程韫雙的真絲披肩挂在上面,過長的布料皺皺巴巴堆疊至地毯邊。
不等他解釋,謝聞黎眼神一瞟,眸光瞬間冷下來。
“你們做了。”
這次是陳述句,但他語氣森然,壓着眼尾直勾勾地盯着謝明虞,活像個被戴了綠帽子的丈夫,無意撞破了妻子和隔壁鄰居的奸情,想發作第三者卻還記挂着卧室裡睡覺的愛人,因此不得已降低了音量。
而撕碎的方形小包裝作為呈堂證供,正孤伶伶地躺在浴室門前,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他此前準備循序漸進把人追回來的幻想。
謝明虞卻隻是淡淡地“啊”了一聲,而後撇下妒火中燒的謝聞黎,徑自走回浴室門邊,彎腰撿起遺漏的塑料包裝,塞進垃圾袋裡。
轉過身後,肩背上交錯的抓痕一覽無餘,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謝聞黎,昨晚在這間公寓裡發生了什麼。
“你怎麼敢?”他咬牙切齒道,“明明是我先......”
話沒說完,便被謝明虞打斷:“小點聲。”
他扭頭瞥了一眼緊閉的卧室,随後按着謝聞黎的肩膀把人推出了家門。
兩人身高相仿,站在狹長的走廊一端,莫名顯出幾分擁擠。
“大清早的,跑上來發什麼瘋?”
謝明虞将束口的垃圾袋暫時擺在門邊,居高臨下睨視着面前的男生,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上了訓誡的意思。
偏生謝聞黎最看不慣他一副為人兄長的模樣,總覺得對方裝腔作勢,字裡行間充斥着虛情假意。
反骨作祟,他眉宇間掠過幾分不悅,直白問道:“為什麼這麼做?”
話音落下,被質問的對象狀若不解:“情侶之間,發乎情止乎禮,有什麼為什麼?”
謝明虞姿态慵懶,眼尾曳着一抹餍足,全然不似謝聞黎,一臉妒夫相。
“情侶?”謝聞黎重複道。
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情緒竟然詭異地平靜下來。
“糊弄外人的借口而已,你不會當真了吧。”
“你是憑借什麼得到了這層身份,又是如何不擇手段回到國内,需要我再帶你回憶一遍嗎?”
“是你引誘了她。”謝聞黎捏緊了拳頭。
謝明虞不置可否:“隻要她不否認,我就可以一直呆在這個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