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慢點開,别飙車,注意安全。”江聲滿叮囑。
她知道趙芷安開車很恐怖,毫不誇張能把人搞暈搞吐。
江聲滿‘有幸’坐過一次,心跳差點沒了,下車後她逮着人教訓,小丫頭片子卻笑得肆意蓬勃。
她說:“當車速快到暈眩窒息、心跳不受控的時候,你不覺得這樣很自由嗎?”
自由。
啧,那時的趙芷安才多大?十八九歲吧,剛成年的年紀,卻把自己搞得很老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經曆了什麼不可說的事情。
趙芷安再三保證不會飙車,挂斷電話,手機往副駕一丢,立即提碼加速,流暢絢麗的車身像一道流星,飛速劃過筆直的油柏路。
她先去了趟民宿,從小琴那裡看了最近的流水的賬目。
“小芷姐,按照你的要求,我重新整理和歸納了一番,你看看覺得可以嗎?”
小琴今年十八,在趙芷安這裡做事已經一年了。
她原名叫周來娣,來自一個偏遠的貧困山區,家中還有兩個姐姐一個弟弟,大姐叫招娣,二姐叫盼娣。
她的大姐被家裡人賣給一個老光棍,聘禮是一隻耕田種地的黃牛;她的二姐被送去讨好村裡一戶有錢人家,隻為換錢給弟弟蓋房子,這樣以後就可以娶媳婦了。
後來,她的兩個姐姐都難産死了。
而她很幸運,十五歲的時候就逃出來了,她去過很多地方,最後輾轉來到燕市,遇到剛回國辦民宿的趙芷安。
那時,趙芷安問她:“我現在缺人,你叫什麼名字?”
“周來娣。”
“這個名字我不喜歡,換了。”
“……我不知道該換成什麼。”
“你有特别喜歡或者特别想要的東西嗎?”
“嗯,有個東西很大很漂亮,黑黑的,白白的,會發出很好聽的聲音,我喜歡那個,那是什麼呀?”
“鋼琴。”
“那我就改成周鋼琴吧。”
“……”
周鋼琴就周鋼琴吧,再怎麼樣也比周來娣好聽,她不再是任何人的墊腳石。
于是,趙芷安收留了她,讓她不再四處流浪奔波,有了居住的地方,可以吃飽穿暖,每月領一份豐厚的報酬。
以及,還給她解決了身份證名和念書等一系列麻煩事。
…
小琴對趙芷安有種近乎絕對的崇拜感,在她看來,這個給她新生的女孩子明媚漂亮、學識豐富,美好得光芒萬丈,沒人配得上她。
趙芷安摘了墨鏡,随手卡在衣領上,開始清算并檢查賬目。
“小琴,這裡,存貨跌價再細化一個表出來補上。”
“嗯嗯!”
接着趙芷安又一連指出好幾處,也沒有發火,讓她慢慢學,不着急。
小琴點點頭,發誓下次肯定會更好。
趙芷安把賬目交給她,看了眼手機時間,推算林淨濯這會應該到了海市,于是立馬識趣地撥了一通電話過去。
這是林淨濯的私人号。
不出意外,幾秒後,對方接通,懶洋洋問:“怎麼了?”
趙芷安時刻謹記自己的本分,噓寒問暖:“到海市了?”
“嗯。”
“那你忙,注意休息,别累着了。”小意溫柔的調調。
說完,她屏住呼吸,看着手機上的通話頁面,等對方挂斷。
因為林淨濯不會回應她,她都知道。
果不其然,兩秒後,林淨濯挂掉電話。
頁面暗下去。
趙芷安看到屏幕上映着自己的臉,半晌,淡淡地收起手機。
她在民宿呆了一上午,躺在藤椅上看原版英文詩集。深褐色的木格窗在灼灼烈日裡透出油亮的光澤,像塗了一層蜜蠟,窗戶兩邊斜挂着淡紫色偏白的風鈴花,山上的熱浪吹過,花枝搖曳。
趙芷安時不時翻動書頁,右手邊置着一張栗色小圓桌,擺着半瓶紅酒和一隻酒杯。
小琴做完賬目進來,見趙芷安躺在椅子上睡着了,手邊是掉在地上的詩集,制冷的風吹過,書頁翻飛。
她立馬退出去,過會拿了張小毯進來,輕輕給趙芷安蓋上。
這次離得近,小琴看到她耳後頸側有一抹桃紅的痕迹,中間偏深,邊緣較淺。
現在的蚊子這麼毒嗎?
昨夜林淨濯又折騰了趙芷安兩次,清晨起來他倒是精神抖擻,苦了趙芷安既沒睡好,還要忍着困意給他送行。
這一覺補眠到下午兩點,趙芷安沒什麼胃口,喝了點小琴煮的綠豆水解暑,然後拎着鑰匙去車行提車。
提車還準備了一堆儀式,趙芷安懷抱鮮花靠在車前,讓帥哥服務生替她拍了幾張美照,然後屏蔽林淨濯以及可能會和他聯系的人,最後發了一條朋友圈。
做完這些,她又單獨拍了一張跑車的照片發給林淨濯。
趙芷安:圖片jpg。你看,超好看的車,等你從海市回來,我開這輛車來接你吧!
情緒價值這塊,她很會拿捏。
畢竟分文不花,得了一輛超跑。
發完消息,趙芷安也不管對方什麼時候回複,讓人把她之前那輛跑車送到燕市的湘洲山莊,然後開着新車去私人會所。
…
聳立的高樓蟄伏在烈日下,一條條道路盤根錯節,像扭曲的爬蟲絞在一起,它們身上布滿了流動的圓點,不停地遊走奔勞。
林淨濯剛結束一場會議,從大樓出來,助理撐着一柄遮陽的黑傘送他上車。
他正要回在海市的别墅,手機傳來一聲振動,林淨濯扯開束得規整的銀灰色領帶,單手解了兩顆襯衣紐扣,右手指腹一滑,聊天界面彈出來。
趙芷安又發消息了。
整個頁面都是“吃飯了嗎”、“還在忙嗎”、“多休息”,而最新一條則跟跑車有關。
一如既往黏人。
他嗤了聲,照例沒回,關了手機丢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