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這家民宿開在山上,道路通暢不說,景色也是絕好,娛樂設施更是完善,而且周圍還有農戶,幹什麼都方便。趙芷安一手提着籃子,一手拿着把小團扇,邊走邊扇,這會太陽還不是很曬,下地的農家很多。
沿途,趙芷安就遇到不少扛着鋤頭,背着背簍的老年人,個個精神奕奕,笑着跟她熱情打招呼。
“趙老闆今兒怎麼提着個籃子?”
“摘點新鮮蔬菜。”
“店裡缺菜了?要什麼,我看看有沒有,待會摘了給您送去。”
“夠的夠的,缺了會給你們打電話。”
這裡離燕市中心較遠,對于這些世代住在山上的農戶而言,賣菜并不方便。起初他們家家戶戶把應季菜摘了賣給菜商,價格一般,有時甚至是低價,沒什麼賺頭。後來趙芷安在這修建民宿,陣仗搞得很大,順便收了附近農家的瓜果蔬菜,給的價錢也公道可觀,漸漸的她在這些老年人面前也混熟了。
趙芷安很喜歡這裡的環境,方圓幾裡地更是熟悉得不得了。早上十點多,金燦燦的陽光穿過樹梢,枝頭的雀兒叽叽喳喳叫個不停。
她走下石梯,穿過一段小路,團扇帶動的涼風吹起趙芷安的頭發,不是很熱了。前面有一座百年的石橋,又名夫妻坡。
剛來那會,聽村裡的農戶說,往前推一百年,有個十八歲的窮小子愛上一個不良于行的三十二歲地主女兒。兩人珠胎暗結,不幸的是這件事很快被人知曉,窮小子為此折了半條腿。
後來,地主老爺逼女兒三嫁。那位小姐甯可自缢也不肯嫁人,被關在閨房斷絕糧水。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裡,窮小子問這位小姐願不願意跟他逃離這裡。
他們逃得遠遠的,最後躲進這座山村。
小姐腿腳不好,卻極愛外出。以前這裡被一條河流隔開,小姐想看看小河的對面是什麼樣,再後來,便有了這座石橋。
十八年的打磨使得這座橋固若金湯,往後百年風雨,仍矗立在這裡。
石橋兩側長滿青苔,橋面坑坑窪窪,橋下流水潺潺,蘆葦飄蕩。
趙芷安扇着團扇,和橋上一個坐着輪椅的男人擦肩而過。
…
“混賬!”
書房裡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爆喝。
陳遠候在外面,手按着腰間的槍械,望着莊嚴肅穆的大門。如果裡面有别的動靜,那他會在第一時間沖進去阻止那個瘋子。
阿光站在旁邊,面無表情地盯着陳遠——也就是林老太爺的心腹。
書房内,整套黑梨木家具,襯得環境壓抑肅穆。
林淨濯大咧咧坐在沙發上,抽着煙,冷不丁地看着站在面前的老頭。
林啟章,曾經叱咤風雲的大佬,也是林淨濯的親生父親。
“你一而再再而三搶你大哥的生意也就罷了,如今居然還要派人殺他,畜牲!”
林老爺子大動肝火道。
“爸,這些年你死了那麼多兒子女兒,現在多他一個林淨硯又算得了什麼?”他冷血地笑道。
“啪——”
林啟章一巴掌扇在他臉上。林淨濯的臉一偏,眼神更加陰鸷。
“MDI一事是我決定的。我警告你,别再動你大哥一根手指頭,否則——”
“那你得把人藏好了,不然他遲早會死。”
“你——”
林啟章氣得不輕,捂着心髒。
林淨濯不耐煩地起身,從老頭身邊繞過,插兜走了。
緊閉的大門打開,陳遠立馬沖進去,林淨濯掃了眼,冷笑。
“濯哥。”
“去查一查我那廢物大哥被老頭藏哪了。”
“是。”
阿光轉身離開,林淨濯摸了摸發熱的臉,眼神像淬了冰。
*
趙芷安早上摘了滿滿一筐瓜果蔬菜,回到民宿已經快十二點。這會大堂的桌子三三兩兩坐着吃飯的客人,小琴等她很久了,見人提着籃子進來,連忙從櫃台裡面出來幫忙拎過去。
“小芷姐,你可算回來了。快快快,喝點解暑的涼茶,待會别暈倒了。”
“我也沒有那麼嬌氣。”
兩人去後面的涼亭吃飯。一座八角亭,圍了叁層紗幔,裡面裝着空調,冷氣一吹,涼快得很。小琴的廚藝大有長進,趙芷安胃口大開吃了兩碗米飯。
吃飽後,她和小琴聊了會天,困意來襲便回房午休了。趙芷安這一覺睡得很香,醒來時已經下午四點多,她起床洗漱,換了身豆灰吊帶短衫和橙紅短裙,偏港風範,然後拎着防水褲和工具出門了。
“小芷姐,你又要去哪呀?”
“挖藕,摘蓮蓬。”
趙芷安今早摘菜的時候看到一個很大的荷花池,就在夫妻坡的另一邊,約莫兩三百米。她都打聽過了,是經常合作的菜農種的,前段時間還和她的民宿簽訂了供貨合同,都付了一部分定金,可以摘的。
這會的太陽又熱又曬。趙芷安戴好草帽,等到了荷花池,直接套上防水褲開始下池塘。
夏季蟬鳴四起,金黃的光暈成串穿過樹梢。将近五點的時候,林淨硯坐着輪椅出門了,走的還是今早的老路,沒有樓梯,輪椅勉強能行,就是很繞,好在山上風景不錯。
他穿過夫妻坡,來到一處荷花池。燥熱的風拂過,滿目碧綠的荷葉晃悠,顫着枝蔓的粉色荷花開得正爛漫。
林淨硯坐在岸邊,望着令人心曠神怡的景緻,沒有再繼續往前。
突然,一根帶泥的蓮藕從荷葉裡飛出來,呈抛物線砸在他懷裡,濺起的泥水弄髒他T恤和褲子。
林淨硯垂眸,略微思索地看着懷裡憑空冒出的新鮮蓮藕。
下一秒,又飛來三四顆蓮蓬。
有些砸在他頭上,有些掉在腳邊。
林淨硯拿着蓮藕和蓮蓬,擡眸望向荷葉深處,那裡似乎有人。
他看得仔細,忽然荷面晃動,水波潺潺,趙芷安扒開比人還高的荷葉,艱難地淌着泥水出來。
她猝不及防撞上林淨硯的目光——
是今早在夫妻坡擦肩而過的那個人。
林淨硯也認出她,白得發光的姑娘戴着一頂遮陽的草帽,臉頰被太陽曬得發紅,瑩白的額上滾着汗珠,打濕額角烏黑的發絲。
他微笑着颔首,遞出蓮藕和蓮蓬,“這是你剛剛丢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