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你,從上到下,沒一件是靠你自己得來的,老大人了,還隻能依仗父母,‘高貴’得很!”
錦袍男子臉色鐵青:“人們尊重我,敬畏我,而他隻能在這賣畫陪笑,我就是比他尊貴。”
白思若将他往地上扔去:“你錯了,人們尊重敬畏的,不是你這個人,而是太守之子的身份。
人們懼怕的是太守的權力,奉承的是太守的榮譽,至于他兒子是個傻子,還是條狗,又有什麼關系呢?”
錦袍男子嘴唇顫抖,眼眶含淚,好半天說不出話:“不對,不是這樣,不是因為這個!不是!”
白思若冷淡看向他:“人們因為外物讨好你,這是事實,你為什麼要否認呢?
所以你心裡也知道,一個人真正值得尊重的,是他自己的才能和品行,對不對?”
錦袍男子不斷搖頭:“不,你胡說。”
白思若繼續道:“你要真讨厭韓啟這個人,大可以不理會,何必非要湊上前,專門去羞辱他?
他身上有你在意甚至想要的東西,對不對?
想要的才華自己卻沒有,所以用錢貶低他,好平衡自己的自尊心。
你幾次提到鐘離先生,想必那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能,而你仰慕他對不對?
你想成為和韓啟一樣的人!”
此話一出,錦袍男子開始嚎啕大哭:“爹罵我不學無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簡直是個廢物。
我才不是廢物,不是!”
錦袍男子不停抹着眼淚,哭得可傷心了。
白思若和蕭惟然面面相觑。
這個惡霸未免有點太脆弱了吧,她說得很過分嗎?
見錦袍男子一直坐在地上哭個不停,白思若莫名有些心虛:“你爹罵你,你就努力上進,羞辱别人做什麼?”
不料錦袍男子哭得更厲害了:“你,你說得輕巧,我又不是沒學過,字畫詩書沒一個容易的,更别提策論那種意思都看不懂的東西了。”
原來是個學不會就自暴自棄的呆瓜。
白思若破愁為笑,将青衫公子拉到他面前:
“你想學,跟前不就有個現成的先生嗎?
你跟韓公子好好道歉,想必他寬宏大量,會接受的。”
錦袍男子止住哭泣,羞赧低頭不語。
青衫公子上前扶起他:“張公子之師,在下萬不敢當。不知可否有幸,與張公子結交為友?”
錦袍男子擡頭,愣愣看着青衫公子:“你當真願意?我之前那樣羞辱你?”
青衫公子莞爾一笑:“言之有理則聽,無理則過。
榮辱在自己心中,不在他人言行裡,由自己作為而生,不因他人毀譽而動。”
錦袍男子的臉慚愧到通紅,他向青衫公子端端正正行了一禮:“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青衫公子趕緊扶起:“張公子,無需這樣。”
行完禮,錦袍男子仔細把地上的銀票撿起來,收入袖中,換了一疊銀票拿給青衫公子:“這就當作賠禮。”
青衫公子隻抽取了一張:“這是畫的補償。其餘的張兄收起來吧。”
錦袍男子驚訝一瞬,随即回道:“韓兄高義。”
青衫公子轉身向白思若走來:“多謝姑娘相助,姑娘可看看其他畫作,有喜歡的,在下作為謝禮贈與姑娘。”
白思若見兩人化幹戈為玉帛,也很開心:“好,那我再看看。”
她浏覽起其他畫作來。
這時,錦袍男子湊到她跟前:“姑娘的武功真厲害,我能不能拜姑娘為師?”
蕭惟然一聽,立即擋在她身前:“不收徒。”
白思若也出聲:“不行,我沒法教你。”
“為什麼?”錦袍男子垂頭喪氣。
“我沒有武功,我用的是靈氣。”
錦袍男子眼睛瞪大:“你,你是靈族?”
他激動得直跳腳轉圈:“我就說怎會有姑娘身手那麼厲害,還罵我罵得比我爹還狠。”
呃,這是在誇她,還是在罵她?
白思若隻知道錦袍男子的腦子,大約真不太好使。她先踹了他幾腳,又将他說哭,他不找自己算賬,反而上趕着,後來知道她是靈族也不害怕。
看來他是個慕強之人,所以盲目追随強者,之前也是用拙劣的方式,試圖證明自己很厲害。
錦袍男子還想近前,被蕭惟然隔開老遠。
他還是書讀得少,沒有自己的認知體系,隻一味認為強的就是對的,不像另一位
白思若看了看青衫公子,從頭到尾,他的情緒很穩定,态度如一,溫雅得沒有任何變化。
當然從他的畫中也可見一斑,雪梅,幽蘭,修竹,晴荷,江海行舟,雨中吹箫,花間對弈,以及
星夜劈山。
白思若選了最後一幅:“我要這幅。”
青衫公子微微一頓,看向她的眼神像惺惺相惜的知己:“姑娘慧眼,這是在下最用心的一幅。”
青衫公子将畫包好遞給她。
白思若問他:“劈山艱難?”
青衫公子回:“不得不劈,劈了才有出路。”
二人相視一笑。
白思若拿着畫和蕭惟然離開。
她想起自己的名字來源,轉頭看向阿然的側臉,想不到那位青衫公子竟和阿然有相似的想法。
一個不懼艱險,立志劈山開路。
一個高山行難,依然迎難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