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時冥夕手中的符箓卻燃了起來,她看了一眼燃盡的符箓,程國北州,又有單子了。
南知意道:“那這糧食怎麼辦?”
冥夕道:“這遺夢注重時效,若是錯過這個時間便失效了,我得趕緊過去,你們帶的這些糧食也夠支撐一陣子的了,我的袋子先放在這邊,等回來時再拿”
南知意道:“那也好,那我和君長安便按原計劃安排”
君長安道:“要不,我也陪冥夕前輩去看看?”
南知意白了他一眼,“這是她常做的任務,你去做什麼,跟着我搬糧食”
君長安哦了一聲,“那好吧”
冥夕放下金袋子,轉瞬便不見了。
這個召喚造夢師的人來自程國北州,北州離程國邊境也不遠,這裡則是作為中轉站源源不斷的往前線運送糧食和士兵。
冥夕降落于北州南部的一個樹林裡,樹林裡有閃着亮光的火把的蹤迹,似乎有人在搜捕這處林子,而召喚她的人居然是在一個廢棄的捕獸坑裡。
看樣子是一個年過四旬的中年男子,他躺倒在捕獸坑中,似乎是不小心摔下來的,腿已經斷了,脖子也以一種奇異的角度歪曲着,身上還流着不少的血,在這種沒有火的地方,也隻可能是他的血迹染了他懷中的香,才把造夢師召喚來的。
冥夕蹲下來問道:“你想完成什麼美夢?”
那人費力的眨了眨沉重的眼皮,餘光看了一眼冥夕的方向,他似乎每動一下都很疼,但還是慢慢把手伸進了懷中,取出了兩個沾了血的饅頭,“雖然不知道姑娘怎麼會在此處,但不知可否求你将這兩個饅頭帶給我的兒子,他已經三天沒吃飯了”
冥夕沒有接,而是問道:“召喚造夢師來就是為了送兩個饅頭,這可是賠本的買賣啊”
她倒是奇怪,這幾次碰到的人,不為造美夢,反倒是要她們幫個忙。
那男子道:“雖然不知造夢師是什麼人,但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姑娘可否幫我這個忙,我身上沒有銅闆,沒什麼可報答你的,來日到了地府,做牛做馬也隻為報答着你,你看可否?”
冥夕道:“我無需你的報答,你要知道,其實你交換的東西已經遠遠超過運送這兩個饅頭給你兒子的路費了,召喚造夢師完成遺願是需要交換自己的一浮生的,你可想好了?”
那人道:“我的一生平庸而無為,沒什麼不能給人看的,我願意交換”
“那好,這兩個饅頭我會帶給你兒子的”
男人的臉上浮現出欣慰的笑,“他在城北一個城隍廟裡,若是姑娘見到他,就告訴他,他爹爹被抓去當兵了,讓他以後自己想辦法好好活着”
“我會帶到的”
冥夕伸出手,金蝶從袖中飛出,落于男子的額間,浮光掠影間縱覽男子的一生。
這個男子名叫于榮,出生于北州,北州距離程國與陳國接壤的邊境州郡濱州很近,他從小跟着家裡人種地為生,但北州多山可種的耕地較少,偶爾也會到山間采些野草、野果補貼家用,生活一直平平淡淡,唯一确定的是十八歲生日一到,他便要被征兵入伍了。
十七歲那年家裡為他定了一門親事,娶的是同村的姑娘,他們成婚沒多久,姑娘懷孕了,但孩子還未生下來的時候,他便參軍入伍,随着隊伍開拔至濱州了。
雖然濱州距離北州并不遠,但參軍的這十年,他一直未曾回過家,直到一年前,他收到家裡的來信才知道,妻子在前年的冬天感染了風寒,再加上這些年勞累過度,身體一直不好,感染風寒後一直沒好,沒撐幾個月便過世了。
家中的主要男丁這些年因為參軍也凋零的不少,剩下的都是老弱婦幼連維持生計都十分困難,更别說還要照顧一個拖油瓶。
他唯一的未曾謀面的兒子無人照顧,他得知此消息後夙夜難眠,一個想法在心裡油然而生,便再也無法從腦海當中将其趕走,于是他獨自密謀了幾天,在一次與敵軍的交戰當中,假裝死亡,躺在地上與屍體混作一片。
後來打掃戰場的士兵們也沒有發現他,将他與那些屍體擡走挖了一個大坑,準備就地掩埋,他本來打算趁人不備的時候拔腿便跑,但奈何逃跑時過于緊張,驚動了旁邊挖坑的人,身後的那些人對他緊追不舍。
他在山上拼命的跑,一點也不敢回頭,生怕他們就此追上他,但由于他跑得太快了,慌不擇路,沒有看清腳下的路,順着一個山坡便滑了下去,身後追着他的士兵便轉而到山坡下去尋找他。
也算是幸運,山坡下有一條小河,在已經無意識的情況下,他摔到河中居然沒有被河水嗆死,反而因為河水将他沖走,而成功的逃離了身後士兵們的追捕。
但不幸運的是,那些追他的士兵裡有認識他的人,從此他便作為一個逃兵四處藏匿。
通緝逃兵的告示被張貼到各處城關,他隻能蓬頭垢面、東躲西藏的一路逃回北州。
他怕官府的人找到家裡,隻好帶着兒子背井離鄉,去到一個陌生的城鎮,隻敢打些不看戶籍的零工,睡在城隍廟、土地廟這種流浪漢聚集的地方。
唯一慶幸的是,與兒子相隔十年後才見,雖然一開始對他有些生疏,但畢竟血濃于水,親緣的紐帶總是那麼神奇,能讓人緊密的粘合到一起,在逃亡的路上,他與兒子相依為命,倒是讓這段缺失了十年的親情快速彌補。
他們在逃跑的路上與野狗搶過吃的,和乞丐搶過地盤,可即便是這樣,對于榮來說也是來之不易的幸福。
他心裡唯一對不住的便是小義,帶着他卻不能給他安穩的生活,反而東躲西逃的,這幾日來到天平鎮,他們總算是能稍稍安定一些了。
白天于榮隻能在一些黑店打些零工,這些店給的報酬少的可憐,隻能勉強維持一日的吃食,時常過着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生活,所以每一分錢都得緊着些花。
最近幾日,官府查的嚴了,于榮也不敢多出去,實在是看小義餓的不行,才決定冒着風險出去弄點東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