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氣逐漸在宴廳裡散開,姑娘們害怕極了,牙齒都在打顫,站得近了,就能聽到“咯咯”的響聲。
陸憧卻沒有要停止的意思,他的三角眼又朝姑娘們看過來,姑娘們因此抖得更厲害,眼淚也簌簌掉下來。
她們的恐懼沒有換來陸憧的憐憫,反倒讓他産生了變/态的快意。他邪笑着,又擡起手指向一個姑娘:“來,你來,來給太傅大人敬酒。”
這次被指的姑娘叫蓮兒,她慘白着一張臉,淚流滿面,咬着下唇,不斷地搖頭。
陸憧則擡起長劍,用舌頭舔了舔小鸾留在劍上的殘血:“怎麼,你不願意?”
陸憧這副嗜血的模樣吓壞了蓮兒,她又看一眼神色泰然的趙臻,僅剩的理智很快做出了選擇,信陸憧還不如求趙臻。
蓮兒當即跑到趙臻跟前,跪下來拽住他的衣擺:“太傅大人,奴婢敬您一杯酒,求您……求您了……”
趙臻眸色晦暗,神情卻依舊悠然,隻敲打着膝蓋的食指昭示着他在思考權衡。
陸憧卻等不及想要繼續這場屠戮的遊戲,他邪笑着:“太傅大人還不願飲酒嗎?沒關系,漂亮姑娘啊,有的是。”
蓮兒知道自己怕是命不久矣,瘋狂給趙臻磕着頭:“大人!大人!求您喝了吧!求您憐惜奴婢啊大人!”
趙臻神色不變,可放在膝蓋上的手已經微動,似乎有了起勢,然而下一刹,長劍便自上而下穿透了蓮兒的背部,蓮兒口吐鮮血,跪匐着死去。
“兄長這是做什麼!”陸憂厲聲道。
趙臻卻看得明白,陸珏父子,這是在跟自己示威。
如今陛下年幼,趙臻輔政,總領國事。世家卻并不服他,不隻不服,而且瞧不起他。
他們認為趙臻是靠着進獻美女丹藥讨好先帝,才在滅族之禍後苟活下來,又跟太後不清不楚,不知用了多少腌臜下流的獻媚手段,才得了太傅之位。
這樣貪生怕死、背棄家族、又倚仗女子的小人,忝居高位,實在天理難容。而且趙家三族被滅,已經沒有人了,他趙臻茕茕孑立,無勢可依,有什麼動不得殺不得。
于是世家之人漸如貪狼,盯着趙臻手中的權利,想要取而代之。放眼大盈境内所有高門大族,唯有之前同趙家有些交情的林氏願意站在趙臻這邊。
凡此種種,趙臻若想固權,遊說世家與之聯合,是必經之路。
而同樣經曆過先帝問罪而避世遠走的陸家,自然成為了趙臻的首選,更何況,陸家還出了一個聞名列國的蘭河公子。
趙臻料到陸珏有野心,應當會跟他談些條件,但卻沒想到,他不隻想跟他談條件。
陸珏今日這出戲,目的就是讓趙臻知道,陸家再怎麼式微,也不是他趙臻予取予求的。陸家若倒向趙臻,也算冒天下之大不韪,想合作可以,好處得給夠,而且日後行事,要看他這陸家家主的臉色。
這并不是多麼高明的手段,也不是多麼深奧的心機,無非就是“醜化說在前頭”罷了。
但偏偏陸珏的醜話說得太醜,已經是一種威脅。
趙臻本因方才那伎子的哭求有些心軟,但看到陸珏父子的做派之後,心腸便徹底硬下來。
他此刻坐得極安穩,嘴角甚至噙了一絲莫測的笑意。
陸珏看趙臻這幅模樣,訝然之外,不由怒從中來,他對陸憧使了眼色。
陸憧笑着看向若妍,聲音都柔軟了許多:“若妍啊,你來,你這樣好看,太傅大人定會喜歡你。”
陸憧都想好了,待會兒趙臻若還是拒絕,陸珏就大發慈悲放若妍一馬,換個伎子殺殺,等事後再對若妍坦露心迹,将她收入房中,生死一遭下來,她哪有不從的。
若妍哪裡知道陸憧的心思,她肩膀不可抑制地顫抖着,指甲在掌中恨不得掐出血來。
她木然地往前挪了一步,雙腿就像灌了鉛水一般,喉頭不自主地發出泣聲。
陸憧聽了,面露心疼:“若妍别怕,來,過來。”
若妍聽了這句,抽泣地更加厲害。
就在她走了幾步之後,一隻手蓦地從她身後伸過來,拉住了她的小臂。
若妍回頭,是奚瞳。
奚瞳從容道:“我來。”
“奚瞳!”陸憂忍不住低呵一聲。
趙臻也有些意外地看向這個“送死”的女子。隻看一眼,他便擰了眉。
她十七八歲年紀,容貌在這些伎子中并不出色,可是……她的眼睛……好熟悉。他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她,見過不止一次。而且……為什麼,為什麼他胸中,竟泛起一些苦澀……
陸憧覺得很有趣:“真是奇怪,竟還有人搶着送死的。好,你來就你來。好若妍,你再等一等。”
奚瞳沒有懼色,也沒有下跪,她徑直走到趙臻跟前,用眼神示意酒盞:“大人,請滿飲此杯。”
奚瞳這敬酒沒有規矩,更沒有誠意,衆人都以為趙臻會發怒并且拒絕,可趙臻隻直直地看着她。
奚瞳餘光瞥見陸憧又要舉劍,電光石火間,她飛快側身,步到趙臻身側,于此同時擡手摘下她發髻上的鈴蘭花簪,彈指一霎,簪子的尖頭便抵在了趙臻的脖頸之上。
奚瞳的動作太快,衆人都震驚不已,就連陸珏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