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茫的辦公室在各個小隊隊長之中，是算得上冷清的。

由于性格和行為處事等各方面因素，此人人緣确實不好，隊長開集體會議的時候他的身邊沒人落座，難得有團建休閑的時候也沒人會邀請他。再連手下小隊裡都沒人經常找他說話，更别提其他隊了。

在這個基地裡面，可以說沈茫至始至終是一個人在走路，沒有人并肩同行。

本人也深知自己人緣不好，所以從不強行融入身邊的圈子，一直适應着一個人鎖定目标、統籌規劃、制定決策的工作模式。早到晚歸，常年無休，基地算是他另一個家。

因此，即便因為沈茫不好相處，基地其他人也很少說他壞話，他确實是個盡職盡責的隊長。

接到醫療中心的電話時，沈茫還在翻閱論壇上的資料帖，上面梳理着近期登錄現實的副本資料。從時間，地點，到内容，鬼怪類型，詳盡地承載于帖子上。

沈茫喜歡手寫，結合資料在紙質筆記上畫着複雜的分析圖。辦公室内很安靜，窗簾實在地把外面的光線遮住，隻留一盞泛舊的台燈。

這時，電話撥了進來。

“喂。”

他以為是手底下哪個成員重傷，或者也可能是小隊的醫療季度報告，牙齒咬着筆蓋，寫下一串符号标記重點，等待電話那頭宣告内容。

“您好，沈隊，這裡是醫療中心化驗部，我是黃鸢。”

“化驗部？”意料之外是個不經常聯系的部門，沈茫将筆插進筆蓋裡，“什麼事？”

“是這樣的，我們今早接到檢測請求，在您負責的隊伍裡，有一名成員身體内被安裝了定位器，現在定位器已經被取出，您是否有空過來一趟？ ”

沈茫将鋼筆放在筆記旁邊，“基地位置洩露了？”

“定位器被其他部門取走鑒定，結果還沒出來，現在無法确定基地位置有沒有被洩露。”

“那稍等一下，我馬上過去。”

沈茫這邊挂斷電話，那邊就收到言戮發來的消息。

“無法斷定餘戈不是噬夢者，但我認為可以放寬條件。”

沈茫：“我需要充足的理由。”

“今天在她的許可下，我查看了她的所有記憶，沒有異常，也沒有改動加工的痕迹，除非是比我等級更高的築夢師或者有人用稀有道具對她的記憶動過手腳。另外，這幾個月的觀察報告青野也寫好了，跟我的判斷結果一樣。”

沈茫穿上外套，離開辦公室，往醫療中心的方向走去。“這不能代表什麼。”

“所以我說的是适當放寬條件。”

“但聽青野說，前段時間樹精任務的時候你還對她很有偏見，怎麼一個小任務就讓你改觀了？”

“好歹是兩個意識體在夢境裡近距離接觸那麼久，她有沒有異心我還感覺不到嗎？”

比起執行者，築夢師先天具有更加敏銳的感知力，越是剝離□□這種障礙一般的存在與感知對象接近，越是能接近感知對象的本身，見其所知，感其所想，可以說這是人與人精神層面最直接接觸的方式之一了。

夢境還原這件事情，表面上是幫助餘戈從頭分析，實際上也包含了言戮試探的私心。如果是進入一個噬夢者經曆過的夢境，以言戮目前的實力十有九成能看出問題，哪怕是一點異常都足以他判斷對方是真的執行者還是卧底。

但在餘戈的任務裡，他看到的就是個努力靠近規則去尋找委托人的執行者。及格線以上，又不太突出。如果都這樣了餘戈還是噬夢者的話，那就是他技不如人。

沈茫明白言戮的話，不過似乎沒完全接受他幫餘戈說的好話，敷衍地嗯了一聲，“還有呢？”

“夢境還原裡也沒什麼可說的，我覺得基地對她的限制太多了。”

沈茫大步流星地離開辦公區，乘坐無人車前往醫療區。“看你成天在别的任務上打轉，我還以為你早就忘了關注她這件事。”

“所以隊長，你知道我也很忙啊。”那邊發了個怒火的小黃臉表情，“趕緊把外援任務給我截掉一些啊。”

沈茫立即轉移話題：“定位器的事情怎麼說？”

“已經被醫療部上報給高層，這件事不可避免。工程部的檢查結果還沒下來，因為是個高級定位器，拆解分析需要幾個小時。目前消息沒有傳開。”

五分鐘後，沈茫來到醫療區大樓下。

接應的人已經等待多時，見到沈茫就把人往化驗部的電梯引，一起乘坐電梯到達八層。

沈茫走出電梯，穿過走廊上忙碌的醫生護士，直奔主任辦公室。

事先都沒有見過面，黃鸢坐在電腦屏幕前，見到沈茫的第一眼，還以為是哪個病号的家屬急匆匆地過來了。在助手的眼色下略加思索，才明白這是個分隊的隊長。

“你好，黃主任。”沈茫在椅子上坐下。

“您好，沈隊。”

黃鸢沒有過多寒暄，直接打開投影，将手術中拍攝的畫面調出來，“這是您的隊員，姓名餘戈，22歲。她的右後頸接近脊椎的位置，就是這裡，被安置了一枚非常微小的定位器。”

激光筆點過一個位置，沈茫沒看清，又湊近看了一遍。

黃鸢放大圖像。在脊椎旁邊，有一個僅有十分之一鼠标鍵大小的白色小點，不放大壓根注意不到這裡有東西。

沈茫指節一下一下點着桌面，問：“這麼小？”

“對，而且手術過程中也遇到一點難題。這個定位器外表包裹了一層人體組織，與在其他組織長在一起，很難分辨。好在醫療中心人力設備都跟得上，最後還是取了出來，第一時間就被人帶走送到工程部檢測。”

沈茫靠着椅背，陷入沉默。

黃鸢說：“後續檢測結果如何，與化驗部關系并不大。不過沈隊，手術過程中我發現這個成員的意識潛力很大，意識檢測設備給出的數據非常漂亮。我從人才的角度考慮，建議您慎重考慮再做定奪。當然，您也可以不聽我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