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臉頰貼近白靈親昵地蹭了兩下,而後歪嘴自嘲道:“天道?我一個早已犯禁,每天都在憂心遭天劫的人,竟然在裝模作樣地論什麼天道,真是笑死人了。”
她眼角眉梢都是笑,眼底卻是一片凄涼。
白靈不敢再多言,她化為白玉吊墜,悄悄藏在桃源頸間,不敢發出一聲響動。
“靈兒。”
桃源撫摸吊墜悄聲道:“我不能犯下再多違逆天道之事了。”
“換句話說,靈兒,什麼都不做便是最好的行動。”
語畢,遠方傳來男人的怒吼,馬兒的嘶鳴裹挾着将士們的哀嚎聲藏于刺破空氣的箭矢中。
桃源雙手握緊不斷顫抖的吊墜,躬身蹲坐藏在沙丘下,整個身體蜷縮,散發桃霧逐漸包籠全身,阻隔着尖利的咆哮與沖天的血腥氣。
不知過了多久,哀嚎聲逐漸減弱,消失。桃源掙紮起身,趴在沙丘上悄悄探頭張望。
此時,東邊閃現一道亮光,遍地的血色染紅了斜陽。
一群穿着黑色戰甲的騎兵将明霆與秦玏緊緊圍困于中央,此刻,二人早已渾身浴血,丢盔棄甲,手中僅握一把長刀與之抗衡。
“明将軍,識相的話就說出欽犯錦絮的下落。”
一個八字胡騎兵一手拿聖旨,一手摸着下巴不屑道:“聖上親筆,要你供出犯人錦絮,否則,就地正法!”
“明霆不知大人在說什麼。”
明霆與秦玏背靠着背,他渾身都是箭傷,連維持站立都要耗費很大的精力,他勉強撐住膝蓋道:“此人早已死于戰場,如今談何供出?”
“莫要狡辯!”
八字胡和道:“朝廷已驗明那屍體并非錦絮本人,我軍有人親眼看到你之前與她舉止親密。”
“說!”
他欺身上前壓低聲音威脅道:“否則萬箭齊發,明将軍,小命要緊啊。”
明霆凝視八字胡,片刻後深吸一口氣道:“明霆今夜接到聖上密函,要我鏟除判賊餘黨。”’
繼而歪頭調笑道:“莫非您便是那個所謂的判賊?”
“滿口胡言!”
八字胡怒目圓睜,吼道:“聖上規定,倘若明将軍敬酒不吃吃罰酒。”而後語調尾音故意拖長道:“殺無赦!”
“明将軍,我再問你一遍。”
八字胡邊說邊招手,周圍舉着箭的騎兵紛紛縮小包圍圈。
“欽犯錦絮到底在哪裡?”
明霆垂眸望着握着長刀的雙手,沉默不語。
“将軍,看來我們是在劫難逃了。”
背後的秦玏低聲開腔道:“将軍對我秦家有恩,這次就讓我回報您吧。”
“你什麼意思?”
明霆還未反應過來,秦玏卻率先一步丢掉長刀站了出來。
他舉起雙手滿臉大無畏道:“明将軍與此事并無關聯,錦小姐當初是我可憐她才放了一條生路,至于如今她逃到何處,在下一概不知。”
“你!”
明霆瞪着秦玏,竟是一字都發不出來。
“停!”
八字胡擡手喝止士兵拱手道:“秦大将軍,今日第一次見,幸會幸會。”
秦玏拖動負傷的左臂勉強作揖回禮道:“當初,錦小姐已脫離錦家祖籍,在下便覺她與此事該是無關,擅作主張讓她逃離是在下的過錯,此事,明将軍并不知情,還請您向聖上懇請網開一面。”
“網開一面?你們合力窩藏欽犯,欺瞞聖上,犯下欺君大罪,如今死到臨頭還要巧舌如何為己開脫嗎?”
八字胡冷哼道:“我們早已派兵追查錦絮行蹤了,方才,不過想逼你們就範罷了,真當我們一概不知情嗎?”
“明将軍,你記着,這可是你自己放棄了将功贖過的機會。”
八字胡說着召集騎兵拉弓直對明霆二人:“放箭!”
一聲令下,萬箭齊發!
“阿源!”
白靈化作白貓懸挂于桃源頸間,她緊緊摟住桃源顫聲道:“别看!快躲起來!”
“嗯!”
桃源猶豫片刻後繼續摟緊白靈躲在沙丘下,在男人的悶哼與箭矢割裂空氣的聲響中度過漫長的時刻。
一滴淚落于白靈額頭,白靈擡頭看向桃源,此時,她緊閉雙眼,大顆淚滴卻源源不斷流了下來落到白靈的眼皮,鼻尖,熱熱的又涼涼的。
白靈下意識甩開淚水,一部分重新甩回桃源臉上,桃源察覺後睜開雙眼,默默擦拭着淚滴。
一人一貓半晌一言不發,甚至不敢擡頭接受注定的結局。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傳來女子的聲音。
“阿霆!阿霆!”
聲音由遠及近,懇切而焦急。
“錦絮?
桃源嗫嚅出聲,她悄悄擡頭張望,看到一披着黑色鬥篷,戴着新娘鳳冠的女子跌跌撞撞跑來。
“是她。”
白靈啞聲道:“阿源,我不太舒服,這一段能跳過嗎?”
桃源輕輕撫摸白靈額頭,溫聲道:“你變成吊墜睡覺吧,一會兒過去了我叫你。”
“嗯。”
說罷一道白光閃過,白靈懸回桃源頸間,呼呼睡着了。
桃源再度擡首觀察二人,此時,錦絮邊跑邊脫卸下裝束,眼淚逆風飛過,呼嚎的風聲都帶着哭腔。她迎風摘下鳳冠扔到夜空,金色發飾倒映着星光,寂靜而殘忍。
“今夜夜朗星疏,定會大獲全勝。”
幾個時辰前,錦絮還在期盼着意中人歸來,癡心妄想明霆實現他的承諾。
“騙子。”
錦絮望着身首分離的明霆,竟是連哭嚎都發不出聲音。
她抱起那具鮮血淋漓的屍體,失聲嗚咽着:“阿霆......你騙我騙得好慘......”
言畢,淚水奪眶而出,哭腔壓抑着從嗓子眼擠出,響徹整片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