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哭了多久,帝曦的聲音漸漸沙啞,聽起來格外令人心碎。他的呼吸開始變得不規則,甚至微弱,他似乎想要抓緊她的手,卻又突然失去力氣,整個人徑直向後倒去。
這一刻,清輝終于坐不住了。她猛地從椅子上滑下來,然後一臉緊張地将他拉回懷裡。
待探清他身體情況後,她攬着他的肩膀,毫不猶豫地調動大量靈力幫他順氣,另一隻手也在不停地撫摸他的後背,盡可能地多給他一些安撫。
真該死,他的身體怎麼會這麼脆弱!誰家神器能像他一樣哭到背氣?
清輝将他鼻梁上的濕發撥開,然後對上他渙散的眼眸,以及眼尾的洇紅。他生得真好看,他的狼狽中總透露着一股奇異的破碎感,無時無刻不在騙人心疼。
“帝曦,帝曦?帝曦?”
她害怕吵到他,又害怕叫不醒他,所以隻好在他耳邊輕聲呢喃。
帝曦的眼神漸漸聚焦,定睛在她身上,最後喑啞道:“姐姐大人......”
他似乎又想哭,但已經沒有多餘的眼淚可以流。他的手因為疲憊無力而垂在身側,卻仍然掙紮着要去抱她。
清輝握住他胡亂摸索的手用力揉了揉,然後把他從冰冷的地面抱起來。她欺身将他壓在椅子上,眼裡閃着幽幽的光。
“你到底有什麼事瞞着我?非得這樣嗎?”
帝曦閉目調息,盡快讓自己平靜下來。而後,他摟着她的脖子拉進與她的距離,近乎祈求地與她四目相對。
“姐姐大人,如果我願意說出來的話,你能别不要我嗎?”
“如果你沒有觸碰到我的底線,我不會不要你的。”
帝曦眼神一暗,内心惶恐絕望。
他的恐懼仿佛一道巨大的天塹,将他們二人隔開。她的困惑如同迷霧般擴散,讓她心頭不安。
下一刻,他輕輕地閉上眼睛,将他的額頭與她緊緊相貼,就像在汲取她身上的溫暖一般。他與她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像是在做最後的道别。
“什麼意思?你為什麼不說話?”到底有什麼事讓他這麼害怕?
帝曦摟緊她的脖子,将頭埋在她頸間,紅着眼眶哭訴說:“對不起姐姐大人......我不可以絕育,我會死的。”
聞言,她心裡的大石頭瞬間落地,卻又有一塊新的石頭壓上來,打得她措手不及。
“為,為什麼?”
絕育會死?她明白這裡每一個字的意思,但連成一句話後,她忽然就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姐姐大人,我不是一條好聖鲛。”他放開她的脖子,一臉絕望地将她的手放在他胸前,然後側過頭避開她的視線道,“我生來沒有心髒,這塊水玉就是我現在的心,可是絕育法陣會震碎它。”
“怎麼會......”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斷斷續續地問道,“那在沒有得到水玉之前,你又是怎麼活的?”
“我被封鎖在鲛胚裡随波逐流,直到吞下水玉後才得以化形。”
清輝聞言大為震驚,她從未聽過這樣光怪離奇的事。帝曦的來曆絕對不簡單,他一定有别的身份,從始至終他都在騙她。
“你到底是什麼人?”她掙開他的手後退一步,用狐疑的态度死死盯住他,仿佛在審視一個陌生的靈魂。
“姐姐大人?”
帝曦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吓到,心裡的委屈噴湧而出。他拉着她的手,神色凄涼地對她搖頭控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隻知道說出來你就會不要我。”
見他的眼淚又在眼睛裡打轉,她不由開始心軟。就因為這件事,他今天已經哭了太多太多次。
神器契約已經簽訂,他的靈魂碎片已經進入她的靈魂,她和他的關系已經闆上釘釘。如果他真是什麼神物的轉世,失去記憶其實也很正常……隻是希望他的真實身份不要太過離譜。
清輝深吸一口氣,過了好久才接受這個事實。她動作僵硬地用手擦幹他的眼淚,然後摸摸他的頭釋懷道:“我們點菜吧......吃完飯就回家,以後不讓你去絕育了。”
帝曦呼吸一頓,像是沒聽懂她的意思。他大概沒想到她會這麼快接受這件事,所以表情略顯遲疑,看着她的目光中帶着詢問的意味。
“我說,吃完飯就回家,我不讓你去絕育了。”
她話音剛落,帝曦突然摟着她的脖子将她拉進,激動地眉飛色舞道:“謝謝姐姐大人!”
她對他眨了眨眼睛,心情愉悅地幫他倒了杯水,然後拖着一把椅子在他身邊坐下,開始安排今天的晚餐。
在問題被解決後,帝曦心滿意足地伸手環住她的腰,用下巴抵着她的肩膀,一動不動地看她點菜。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和姐姐大人的契約連結重新恢複了,他又能感受到姐姐大人的存在了,真的好開心。
由于他們占用包間的時間比較長,為了平衡人間經濟,清輝專門點了幾道店裡最貴的菜。她的資産與對人間的貢獻值挂鈎,住在出租屋裡守護一方百姓已經為她帶來巨大收益,所以她不會吝啬這點錢。
上菜時,端着菜的服務員始終神色古怪地看着他們,欲言又止。她在門外收拾餐具的時候,一直聽見這個男孩子在哭,但又不好意思來敲門。現在看見這對小情侶恩恩愛愛,她真覺得莫名其妙,于是又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清輝沒有太強的口腹之欲,所以對吃食不是很講究,但帝曦似乎能從食物中獲得快樂。見他吃得盡興,她也感到一種無端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