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交心的談話最後以雙方的一次碰杯作為結束。
達成利益的一緻、成為穩定而關系緊密的搭檔,這樣的喜事,的确值得開一瓶酒來慶賀。
黎蔻酒量一般,穿越之前也就偶爾在推廣商單的時候,做做樣子喝兩杯贊助商的産品,來到星際世界後,嘗試過的最高度數酒精飲料也就是“下一杯更好”的仙境迷夢了。
因而在阿凱開來慶賀他們這次收獲的香槟酒瓶見底時,她已經走不了直線了。
道德底線和往日受到的教育,讓阿凱始終保持着紳士的态度,将黎蔻送回她休憩的艙室,替她掖好被子後,他沒有在房間裡多待。
艙室的自動門在身後合上。
阿凱倚在過道的牆邊,抱着手臂陷入沉思。
不受抑制器限制的深度共鳴,還有酒精的作用,兩者結合起來,讓他得以窺見了搭檔的内心一角。
“……我讨厭作為被抛棄的那一方。可每一次,被扔下的都是我。”
不久前,嘴上開始把不住門的年輕姑娘抱着酒瓶子輕輕啜泣着:
“一開始,爸爸媽媽不要我了,後來,我的世界也不要我了……為什麼總是我呢?”
她警惕着瞪着想要把酒瓶從她懷中抽走的阿凱:“如果我成為你的朋友,如果我離你更近了,總有一天,你也會像他們那樣,把我留在原地的,對不對?”
跟喝醉的人講道理是沒有意義的,所以阿凱沒有勸她,隻是提醒她不久之前他們剛剛達成一緻的認知:
“你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的,蔻蔻,因為我們不是朋友,而是因利益交換而綁在一起的搭檔。”
黎蔻果然成功被順毛了:“……你說的好有道理哦。”
阿凱失笑,終于成功地把空掉的酒瓶拿到手裡。
“所以,你要時時刻刻保持好自己在我心中的價值才行——現在,跟我回房間,好好睡一覺,忘了那些讓你難過的人和事,就是維持你的價值的最好機會。”
黎蔻被他說服了,愣愣地點頭,乖乖被牽着走了。
阿凱回想起搭檔那走得七彎八拐,不得不緊緊攀着他的胳膊保持平衡的模樣,嘴角上揚的弧度越發明顯。
随即他又意識到,剛才恐怕是他的搭檔對他最不設防的時候了——之前,不管是她從穿越造成的昏迷中醒來,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還是在獵釣船險些沉沒被他救起的事後,她眼中的戒備始終都不曾散去。
阿凱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他想不明白,自己展現出的善意應該已經足夠多,給予的幫助和支持也足夠充分了,若是這待遇給到别人,恐怕對方已經願意肝腦塗地,心甘情願地為他鞍前馬後。
可他的搭檔始終是戒備又疏離的。
哪怕之前他們已經默認成為對方的盟友,有過數次合作,但隻要他表現出一點想要拉近關系的意圖,她都會敏感又戒備地縮回自己的保護殼裡。
如今他終于懂了。
那是創傷後遺症。
被最親近的人抛棄,被最熟悉的世界遺忘。
這樣的經曆堪比噩夢。
也許别人會覺得她矯情,但阿凱很理解她的感受。
……何其相似啊。
阿凱歎了口氣,擡手捋了一把垂落的額發。
他的手指觸碰到了面頰上狹長的傷疤。
傷口早就愈合,長出了新的血肉,但被雷電洗禮過的皮膚仍然保留着難以磨滅的印迹。
被背叛、被抛棄……
他又何嘗不是呢。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在我這裡,你永遠不會是被丢下的那個,蔻蔻——”
他頓了頓,吞咽了一下唾沫。
“……或者,應該叫你,‘黎蔻’。”
雖說隻要有那個想法,對于任何與自己構建起精神體鍊接的對象,阿凱想要在共鳴狀态下支配對方的意志,都是很簡單的事情。
但他向來沒有那種惡趣味。
與同伴的共鳴有過很多次,可他們的精神力強度等級與他相差過大,若是直接進行共鳴,對象的精神體毫無疑問很快就會被他那強橫的精神力摧毀。
所以,想要在提升同伴實力的同時,保證他們的生命安全,他就必須戴上抑制器。
重重枷鎖之下,“共鳴”與其說是兩個精神體的高度同步,倒不如說純粹是同伴的精神力增幅器。
在與别人的共鳴中,他必須保持盡可能情緒穩定,以免将抑制器也破壞。
那種情況下,别說與共鳴者思維、記憶互通,他都恨不得能讓自己睡過去——睡過去了,隊友成熟的風險也就更小了。
可需要共鳴的情況大多是在戰鬥中,阿凱自認心理素質還沒有強大到在戰場上睡覺的地步。
黎蔻出現在這個世界時,雖然陷入昏迷,但求生本能讓她的精神力處于高度活躍狀态,再加上又被可可·黎攻擊,導緻她應激了。
那時候,阿凱僅僅是作為旁觀者,都在黎蔻造成的精神力場風暴中感受到了威脅。
他當時腦中就冒出了一個想法:如果是和這個女人共鳴,即便沒有抑制器,她應當也能承受住。
在看到那些魚魂技卡自發地保護她、耗盡力量破損又回到她體内之後,阿凱對擁有她的渴望急劇攀升。
——如果他們能進行共鳴,意味着他擁有了無數技能,應對一切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