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不該觊觎江矜月,不該威脅向她讨要錢财,更不該将那種目光放在她身上。
這罪行比惡更重,比善更叫祂惡心。
寒風再次卷起了微薄的積雪,潔白的雪地上逐漸暈開血迹,男人的身體抽搐着,嘴裡時不時發出嗬嗬的喘聲,臉色漲紫異常,扭曲到了極緻,嘴中嗚嗚地吐出血迹。一雙青筋暴綻的蠟黃手臂橫在他的脖頸上,麻繩用力絞動,就像是他曾經對别人做的一樣。
足足過了二十分鐘,那根脖子才被完全絞斷,頭顱滾落在地,他的手臂也重重垂落下來。
他自己絞死了自己。
男人模糊的視線最後能看到的,隻是一個高大的身影倚在車門邊,透過祂手臂的縫隙,那滿身華貴的少女仍然沉沉睡着,車裡和車外似乎是兩個世界,一切的風雪、喊叫、血腥和殘酷都不足以打擾到她。
那裡面那麼溫暖,而在這雪地裡,隻有厲鬼的嚎哭以及無邊寒冷。
天色暗了。
雪蓋住了血,但隻薄薄地掩蓋住了這點氣味,山林中陡然傳來一聲動物的長聲嚎叫,邪神輕飄飄地擺手。
祂的威壓散去了許多,讓這些饑餓的野狼鼓起勇氣靠近屍體。
邪神轉身上車,順手帶上了車門。
車内已是一片溫暖如春,江矜月也睡得安穩了許多,呼吸綿長而平穩。
邪神讓她枕在自己膝上,低下頭撥了撥她柔軟的長發,如果這裡有鏡子,祂就一定能看到自己的表情是多麼平靜,甚至稱得上有些溫柔,淡化了祂身上冷戾的殺氣。
“誰敢威脅你,我就殺了他。”祂平靜地詢問,“好嗎?”
“因為威脅你的,觊觎你的,用那種目光看着你的......隻能有我一個。”
空氣是平靜的,熟睡中的人類當然不可能給祂任何回應——如果江矜月醒着,那祂覺得她的回應可能是給祂一巴掌。
“呵。”
透明的附肢溜進了小院中,在裡面翻翻找找,但小屋太破舊了,雜亂而落滿了灰塵,唯有木床上沾着油煙味道的床單和被子夠厚,但隻是看了一眼,就被邪神丢下了,那上面沾上了那個醜陋男人的氣味,令人作嘔。
很快,附肢們就想通了,它們鑽進正在撕咬屍體的狼群,抓住半個已經血肉模糊的身體部分,翻翻找找,找到了一個黑色的皮包。
觸手們十分嫌棄地拎起浸透了鮮血的包,從裡面抓了一把還沒沾上血的現金出來。
很快,車輛便向前開動了起來。
這一次被抛在車後的,是狼群和已四分五裂的屍體。再過一段時間,等到開春時男人才被路過的人無意中發現,屍體早已經被各種動物和蟲鼠啃食得斑駁腐爛,白骨秃秃,甚至連死因都找不出來了。警察拉起警戒線,收斂屍體時卻無意中發現了其下的土地松軟凸起,似乎還埋這什麼東西。
最終人們在這顆樹下發現了十一具屍體,又在荒廢的院落中發現了一具屍體。
經過漫長的調查取證,最終确了,被野獸襲擊身亡的男人的屍體居然就是兇手,各種新聞報道又再次沖上熱搜,原本還為男人惋惜的網民們大呼報應,這個離奇的案子一時間成了一樁奇聞。
但這些都是後話了,現在的人們的關注點都還在滬北的雪災上。
車輛重新拐上了滬北高速,駕駛座上卻是空無一人,隻有一個若隐若現的影子在夜晚高速路上路燈的照耀下顯現出片刻身形。
江矜月橫躺在後座上,天光微亮時才勉強醒了一次,睜着沉重的眼皮,身上蓋着一張全新的毯子,口幹得仿佛徒步走了二百裡沙漠,臉頰一片潮紅,她感覺自己額頭的溫度有些高。
一瓶擰開了的礦泉水被遞到嘴邊,江矜月就着祂的手喝了小半瓶水。
“現在...我們在哪裡了......”
“馬上要到災區了。”邪神撫着她的額頭,“再睡一會。”
......祂怎麼出來了......?
江矜月短暫地思考了一下,發現自己大腦完全短路了,其實她覺得自己不應該相信祂的,但祂的存在本身就給了她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心。
江矜月眼睛一閉,再次倒頭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