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Y國已經進入寒冬。
天上的雪花慢吞吞來在地上,彌漫了整座首都。
林闊雪站在窗前,冰藍色的眸珠凝着冷光,目光遙遙落在遠空。
落地窗那端的雪花比起她那冷冽的眼神還差了幾分寒意。
辦公桌的電話時不時響起來,身後秘書永遠保持在第三秒才接起電話,一視同仁。
基本上都是來電祝賀她成為董事長候選人,秘書挂斷電話後,将這些人情一一記錄下。
林闊雪并不稀罕那些奉承,因為她真正在意的人不會打這個電話,也不會祝賀她成為什麼候選人。
雪越來越大。
在這寒冷的雪夜裡,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席先生的場景,銳利的眼神也柔軟了下來。
那時候她還在Z國的醫院,照顧病重的外公……
那天夜裡,也下着那麼大的雪……
七年前。
醫院走廊中彌漫着一股類似沉香的氣息,隐約而厚重,有敏銳的人察覺到,這是屬于alpha的信息素。
人們又好奇又驚訝地望向走廊盡頭那間病房,味道就是從那溢出來的。
像這樣可怕的信息素,顯然普通人招架不住,有人雖然好奇,但也不敢太靠近。
不知道那病房裡的是誰。
病房内,林闊雪站在病床前,目不轉睛地盯着床上的老人和旁邊的儀器。
床上的老人皮膚枯黃幹瘦似老樹,看來時日不久。
他聲音低啞:“你才剛剛進入初顯期,信息素紊亂……可恨我……不中用了,沒人能幫你……”
林闊雪道:“這種事情誰也幫不了我,我已經讓人送阻隔劑來了,還有幾分鐘就到了。”
看見她這麼冷靜的樣子,外公笑了笑:“是啊,是啊,凡事都隻能靠你自己了。”
他忽然又有些憂愁起來,欲言又止,接着又昏昏欲睡。
林闊雪已經習慣了外公這種半夢半醒的狀态,這半年來,病情急劇惡化,醫生也委婉表示了,要家屬随時做好心理準備。
她看了一眼手機,顯示送藥的人已經到達樓層。
她站起身,打算出門去拿藥劑,打開門的時候,一片清亮的光和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林闊雪差點踢到他的鞋子。
她擡起頭,對方顯然也正要敲門,他的眼中漫上一絲訝然和善意:“請問,在這裡休養的是秦先生嗎?”
兩個人距離很近,林闊雪手裡還抓着門把手,她看着他襯領上的銀色logo,皺眉:“你是誰?”
他看着她警惕的眼,笑道:“我姓席,是秦教授聯系我讓我來的。”
林闊雪終于側身,示意他進來。秦教授就是她外公。
他轉頭向另一人道:“你在這裡等我。”
這時候她才注意到,他身後還有一個人,似乎是助理之類的。
席先生走進病房,老人在半夢半醒間睜開朦胧的眼睛,看清了來人後,他的神情逐漸激動起來。
“你來了……闊雪,給客人倒水。”他的聲音也沙啞了。
病房裡的暖氣很足,他放下手裡的果籃,脫掉身上的駝絨外衣挂在衣架上,摘下手套,之後才坐到床邊。
老人握住他的手,不斷重複着兩句話:“還好,你來了,還好,你來了……我也是沒辦法……來了就好……”
“我早就應該來的。”他低頭回答他。
“請喝水。”林闊雪倒了一杯水放在床頭櫃上,看見他那黑密的頭發,她很少見到一個男人身上有這麼黑這麼密的頭發,和他那明朗清淨的臉形成對比。
他接過水杯,向她示意道謝。
不知道這位席先生是誰,他一來,感覺外公的精神都變好了。
林闊雪站在那兒看着席先生喝水,大有一探究竟的氣勢。
外公笑道:“……不是說人送藥到了嗎?”
林闊雪這才出了門,拿了阻隔劑,又到洗手間仔仔細細地噴在身上,她想,回去的時候至少不要把信息素洩露出來,尤其是客人在的時候。
等她回到房間,兩個人似乎已經聊得差不多了。
房間裡有些安靜,直到她進來,兩個人都轉過臉看着她。
席先生準備告辭了:“請您好好休息,明天我再來看您。”
林闊雪見他起身拿過衣架上的外套,瞥過桌上的手套,卻沒有拿。
不知道他是忘了,還是故意把手套放在這裡。
林闊雪斟酌了一下,決定還是靜觀其變。
“請慢走。”她送他出了病房,忽然,她注意到席先生的手有些輕微的顫抖,他的睫毛也在過度頻繁的顫動,他的呼吸也稍稍不安定起來。
席先生擡手,示意她停步,輕聲道:“就送到這裡吧。”
他那清而明的聲音就這麼送進她耳朵。
助理跟在他身後。
林闊雪停在那裡,一直目送他們的身影直到走廊另一端,見他們不進電梯,反而是走樓梯。
她突然後知後覺,這位先生可能是被病房裡自己殘留的信息素影響到了。
是的,林闊雪所想的不錯,席先生确實是被她的信息素影響到了。
隻不過這種影響不是alpha對alpha的,而是alpha對omega的影響。
樓梯上,席先生停下腳步,向助理道:“清江,我的手套忘記拿了,幫我拿一下。”
“好的。”身後的男人轉身走回病房。
等把人支走後,他平靜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破綻,氣息微微戰栗着。
他一手抓住扶梯,一手在大衣口袋裡找到一針藥劑,顫抖着注入自己體内。
過了一會兒,他臉上的線條才略微舒緩,緊繃的身體也慢慢放松,似乎終于不再那麼痛苦。
那間病房内充斥着的信息素十分霸道,這就是林家alpha的強悍之處。
再加上,最近他的情熱期也快到了,所幸他還不至于失禮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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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病房,林闊雪問外公:“那位席先生是誰?”
外公望着窗外,渾濁的眼中藏着一片暗光:“非要扯關系……就算是故人之子吧,而且,你見過他的……”
林闊雪皺了皺眉,如果真見過的話,她不可能忘記才對。
她沒有再問,隻道:“好了,快休息吧。”
第二天,一直到晚上,沒有見到昨天的客人,林闊雪道:“他說謊嗎?”
老人笑起來:“怎麼了?”
“不是說今天有空來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