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諾亞知道蘇沐安現在在想什麼，可能會非常人性化的做出沉默的表情。

但人與人之間都是無法完全溝通的，更何況是人和人工智能之間。

蘇沐安覺得自己的想法沒錯，她謹慎的選擇不再繼續和諾亞說話，而是默數數字，從1開始。

但是蘇沐安很快又發現她根本數不下去，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在經曆宮縮一樣疼的要命，但她現在不是要生孩子的那個，而是要被生出來的那個。

蘇沐安甚至覺得自己都聽到了自己的骨頭被擠壓，關節之間發出不堪重負的摩擦聲，但蘇沐安又苦中作樂的想，好歹她現在還有骨頭能發出聲音。

蘇沐安不和諾亞說話，諾亞也沒有再發出聲音，但恐怖的是，蘇沐安發現自己的手臂自己動了起來。

諾亞在操控她身上的外置機械輔助裝置。蘇沐安的心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

諾亞這是打算直接跳過交談步驟直接殺人滅口嗎？蘇沐安覺得還不如先談談心給她來個心理準備呢。

“諾亞……”

蘇沐安開口的時候，諾亞也說話了，“蘇沐安，開槍。”

槍口對準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她包裹着她的蛞蝓。

但在這種情況下開槍，後坐力也夠她喝一壺了。

蘇沐安在短暫的心理掙紮之後，還是選擇聽諾亞的扣下了扳機。

這次整個手和小臂都被震的發麻，子彈擊穿蛞蝓的身體，蛞蝓不知道是感覺到了痛，還是因為自己的身體破了個洞，開始瘋狂的扭動抽搐。

蘇沐安被擠的腸子都要吐出來了，她這次是真的聽到自己的肋骨斷掉的聲音了。

她翻江倒海的痛的話都說不出來，時間在劇痛中被無限延長，不知道過了多久，蘇沐安渾身一輕。她被生出來了。

蘇沐安在地上因為慣性滾了兩圈才回過神來，她用力咳嗽了幾聲，口腔裡全都是血味。

但是她還活着。可蘇沐安此刻卻沒法因為這個認知而高興起來一點，因為她擡起頭，就看到了一個巨大的癌細胞。

足有她人這麼高的圓球形的物體就在離她隻有幾米遠的地方。

巨大的球體下面是像蛛絲一樣向外蔓延的灰色根須，它就像是一些科幻電影中來自外太空的入侵生物一樣詭異又可怕。

這是蘇沐安第一次見到還沒被收容的污染源，陳列在污染防治局曆史博物館裡的污染源标本就隻有拳頭大小，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蒸熟了但不太好吃的肉圓子一樣，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而這個污染區隻是D級的，污染源卻巨大的比她人還大。蘇沐安深深的覺得自己之前被欺騙了。

在蘇沐安愣神的時候，污染源還在向外擴張。

她現在已經沉到這片灰海的海床上了，但這裡反而要比灰海中間亮，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光源把整個空間照成了深灰色。

就像是有着一輪明月又沒有拉窗簾沒有開燈的夜晚的房間，蘇沐安在房間中央，四周的牆壁是虎視眈眈的蛞蝓，沒有裝玻璃的窗外是能輕而易舉把她吞噬的污染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