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處,我悄悄從袖裡摸出一包藥粉,攥在手心裡。
藥粉乃我親自配置,名為“三步倒”,吸入肺中,一分鐘之内必然渾身無力,最後連話都說不出來,簡直殺……咳咳咳,旅行之必備,隻是制作麻煩,造價高昂,一般我是舍不得拿來用的。
距我僅有兩步距離時,來人停住了步伐,我微微松了一口氣,不動聲色道:“這位公子勞您讓一下。”
來人嘿嘿一笑,側身斜倚在牆上,一條長腿橫到對面牆壁,徹底堵住了我的去路,出言調笑:“美人兒,如此良辰美景,相逢即是緣,你我何不談一談詩詞歌賦,聊一聊人生理想?”
聽着這又土又囧的搭讪之言,我倒略略放下心來,來人雖言語猥瑣,可觀其行止并非窮兇極惡極之輩,充其量就是個登徒子,嘴上花花,水平還很次的那種。
正這麼想着,登徒子手突然伸進懷裡摸索起來,我怕其不懷好意,心又提起來,正想先下手為強,卻見他摸出一團閃着熒光物件,定睛一看:好家夥,數十顆夜明珠穿成的手串,起碼價值千金。
難道我左眼跳應在這裡了,想當年我也有為民除害的夢想來着……
借着微微熒光,我看清了登徒子的臉,濃眉大眼,相貌周正,隐約還有幾分面善,心底生出幾分異樣來,還未來得及深想,隻見登徒子的表情豐富起來,懊惱、懷疑、尴尬,數種情緒在他臉上輪番出現。
我苦笑,大概能猜出登徒子為何如此反應。
此世我其貌不揚,頂多稱得上清秀,如今二十有八,最好的年華已過,加之做了多年的怨婦,且無心打理,倚翠街上随便拉個老鸨,樣貌都勝過我三分。
當然我并非完全沒有閃光點,大約常年翻牆之故,我身材特好,高挑勻稱,多一分顯胖,少一分則瘦,可謂是恰到好處。宋珩曾誇過:秾纖合度,婀娜多姿,平生之僅見。
他的話,十句隻能信一句,此句可信。
登徒子估計瞧見了我的背影,心猿意馬,迫不及待跑來勾搭,哪知道我是個背影殺手!
眼見登徒子沒有瞧上我,覺得手中的藥粉倒也不必浪費了,畢竟身上僅帶了一包藥粉,回宋家的路還有段距離,暗衛又靠不住,黑燈瞎火,誰知道還會不會再遇見不講究的變态……
我淡定地等着登徒子掃興而去,哪知他不按常理出牌,竟把手中的明珠往我身前遞來,看樣子有要送給我的意思。
“莫非大魚大肉吃膩了,他要換個口味兒,否則他怎麼會送我明珠呢!”我微微愣住,摸了摸鬓角,自戀地想。
“拿着,我——”見我遲遲不接,登徒子不由地催促起來。
我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明珠,趕忙委婉拒絕:“公子,我并非那種人,您還是找别人吧!”
登徒子呼吸一滞,幽靜的巷子中,我似乎聽到了磨牙的聲音,正當我疑心是不是耳鳴時,他深吸一口氣,咬牙道:“你以為我是哪種人?我也并非你想得那種人,明珠給你,換你頭上的金钗。”
還有這種好事?這串夜明珠足以換五十根金钗了!
我那愛财如命的小心髒不由地跳動起來,正要取下金钗給他時,突然想到一件事——近來市面上流傳一種螢石,魚目混珠冒充夜明珠,有許多人上當受騙,賠得傾家蕩産。
我眯眼細瞅登徒子手裡的明珠,大概先入為主,總覺得亮得不太正宗,隐隐約約帶點綠芒,不由地想起了前世夜色中發綠光的廉價貼紙……
我說天下哪有掉餡餅的好事,若非我機警,金钗就搭進去了。
我的金钗不但真金實心,還是名家打造,價格不菲,最重要此乃我自己掙錢所買,是血汗錢。
我不由失落起來:本以為是個垂涎美色的大款,沒想到是個貪财的騙子!
瞅了瞅他那高大體格,我按捺住鄙夷之情,試圖蒙混過關:“公子莫要開玩笑,金钗乃鎏金,不值錢的。”
“哦——”他換了個姿勢,收回長腿,正臉對着我,肩膀抵在牆面,左手撐在牆上,剩下一隻手則把玩着夜明珠,下巴微擡,斜着眼往我身上掃了兩眼,盛氣淩人道:“無妨,一串明珠而已,爺家多得是。”
我認定他是個騙子,自然不肯,懶得與他扯皮,陡然生出一股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氣勢:“休想,再不讓開,我要叫人了!“
“你叫吧,叫破喉嚨,看有沒有人來救你!”登徒子一臉無所謂,陰測測地恐吓道: “乖乖交出金钗,少吃些苦頭,不然——哼!哼!哼!”
我:“……”
“既然你不肯換,那借用一會兒便還你,屆時少不了你的好處,再磨磨蹭蹭,我可親自——” 登徒子的嚣張氣焰激怒來了我,趁着登徒子威脅之際,屏住呼吸,悄悄将藥粉抖在空中。
登徒子察覺有異,鼻翼微微抽動,疑惑不解:“哪來的藥香?你——”
“啪嗒”螢石跌落在青石闆上,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登徒子的手臂僵在半空,緊接着一個踉跄,朝我撲來。
我敏捷地側身躲過,任他摔了個狗吃屎,接着從袖中摸出一個口罩戴好,俯身拾起螢石,一把薅起他的頭發,啧啧欣賞起他鼻青臉腫的樣子。
或是無法相信着了我的道,又或是我竟敢如此粗暴待他,登徒子迷茫地看了我兩眼後,才反應過來,怒道:“大膽!你想幹什麼,我要叫人了,來人——”
登徒子的氣勢很足,但聲音卻微不可查,想來“三步倒”起效果了,防身之用自然不會偷工減料,質量杠杠的!
“你叫吧,叫破喉嚨,看有沒有人來救你!”我将關節捏得咔咔作響:“勸你還是老實些,不要做無畏掙紮,不然——嘿!嘿!嘿!”
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