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齊刷刷看過去,小飯店門口站着個女人,很有氣質,長裙被風吹着搖擺。
她環視着飯店内,看到成蕪的瞬間,正要招手,目光稍一偏移,就看到了旁邊的季杭。
她愣了下,說:“小杭。”
季杭朝她點點頭,似乎是猶豫了下要不要起身,最後還是沒動,低下頭吃了口米飯。
成蕪喊了聲“哥”。
季杭沒擡頭,說:“叫你回去呢。”
成蕪站起身,跑向門口。
沒多會兒,她又跑了回來,說:“哥,雲起哥,書望哥,我們要回去了,我還得上補習班,媽媽說是今晚的票,趁着沒下雨,出租車還在等我們,我們得快點走了。”
“好,”季杭說,“你到了家給我打個電話。”
“嗯嗯,”成蕪點頭,要轉身時想到了什麼,又問:“哥,你要不要送一下我們。”
季杭猶豫了一下,忽然感覺自己垂在身側的手被輕輕拉了一下。
風聲敲打着窗戶,季杭垂了下眼皮,看到司雲起撤回手的動作。
很奇怪,明明司雲起什麼都沒說,他卻好像聽到了司雲起說:
“去吧。”
于是他站起身,牽着成蕪的手走向門口。
踏出小飯店的前一刻,成蕪扭過頭,聲音混在風裡,她扯着嗓子喊:“雲起哥,書望哥,還有叔,你們等着我哦,等我再來了還要帶我來吃飯!”
風很刁鑽地找尋角度往飯店裡跑,帶着塵沙吹進他們的眼睛裡。
他們視線裡的彼此都有幾分模糊。
司雲起揚唇,朝她點頭。曹書望揮着手說好。飯店老闆笑臉洋溢說等你回來。
卻沒想到,當日一别,再相聚已是無期。
……
隻是他們并沒有意識到離别就像當時懸在遠處的烏雲,它飄的很慢,像是在和吹它的風對抗。
季杭和成蕪消失在門口,沒多久,季杭回來,隻是腰間綁着的薄外套不見了。
飯店老闆催他們快點吃完快點走,說烏雲越來越近了。
他們匆匆扒了幾口飯,往家裡跑時,天上開始掉雨點了。
烏雲還是過來了。
曹書望家離得最近,他邊往單元門口跑邊說:“你倆先跟我回家吧。”
季杭喊:“不,你快回去吧。”
雨逐漸轉大,衣服被雨滴暈開一圈又一圈的濕痕。某一刻司雲起看向季杭。
少年人肩部到腰脊的線條清晰可見,即便跑起來,那樣的線條依舊是好看的過分,就像雨中挺立的冷松。
季杭手腕忽然被拽住,他轉過頭,正巧有滴雨打在他眼睫,他眨了下眼。
司雲起的外套就是那一刻披到他身上的。
季杭擡手推拒,雨水讓他有點看不清司雲起的表情,隻能看到他的寬闊的肩,胸口被雨打的很濕。
緊随着他聽到司雲起不容反駁的嗓音:“穿着。”
季杭又眨了下眼,問:“司雲起,你想不想淋雨?”
司雲起沒說話。
“走,”季杭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拽着他往前跑。
雨水打在他們身上,因為他們奔跑的力道都被甩在身後。
好似穿過了世間的風雨。
雨天車輛行人很少,季杭拽着司雲起跑到橋上,站在拱橋中央最高的位置上。
他拉着司雲起站定,那時他說了此生最幼稚亦是最真摯的話。
“司雲起,不算那些樓,現在你就站在最高的位置上。”
“我看過很多頒獎禮和晚會,最後的環節舞台上會墜落很多很多彩帶。”
“和現在一樣。”
“隻不過現在你頭上的彩帶是透明的。”
季杭擡手抹了下眼睛,虔誠而珍重:“司雲起,你一定會站在大舞台上,迎接屬于你的彩帶雨。我也一定會站在台下,見證你的光芒。”
那時候的司雲起很久沒說話,很久很久,他專注地凝視着季杭。
雨天缭繞着靡靡煙霧,又讓他們的視線稀薄了幾分。
但司雲起能看清季杭的眼睛。
那是他此生見過最美麗的眼睛,有着千山萬壑的磅礴和近在咫尺的執着,消弭了他往後十年間的種種。
所以他滿心滿眼,掠過一切,隻愛季杭。
在雨勢更大的時刻,司雲起擡起手,撥了下季杭的嘴唇。
那隻手克制的撫在季杭的下巴和後頸處,手的主人淡聲說了句:“你嘴唇上有水。”
在季杭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落在他後頸的手力道加大,他被帶進司雲起的懷抱裡。
他愣了幾秒,擡手擁住司雲起的後背。
“司雲起,”他的聲音忽然有些悶。
“嗯,”司雲起的嗓音響在他耳邊,他不自在地輕輕偏了下臉,聲音還是悶的:“等你真的站在彩帶雨下的時候,是不是第一個擁抱的人就不是我了啊。會是主持人嗎,還是你的搭檔…也沒事,你走到台下第一個擁抱的人是我也可以。嗯…也不行,你都那麼出名了,如果抱我,會不會被很多人拍下來啊,萬一媒體趁機瞎寫抹黑你怎麼辦……算了,不抱我也行。”
這個擁抱驟然間更緊了些。
季杭聽到司雲起的聲音。
“第一個擁抱是你的,我也隻會擁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