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點開他的微信,一眼都沒多看他的消息,直接掃碼,輸入金額後走回季杭身邊,将屏幕對向他,“密碼。”
季杭乖乖輸入,伴随着他手指落下,收銀台也響起微信到賬的聲音。
“手機給我吧,”季杭低聲說了句,自己扶着牆站起來,腳步虛浮,一步步往門外走。
他頑強地走到門邊,拉開門簾時,外面的熱浪席卷而來,他險些跪地上。
見他躊躇,男生從後面走過來,正要彎腰。
季杭連連拒絕:“不不不不合适。”
男生瞥了他一眼,似乎不理解他為什麼這個反應。
“背你有什麼不合适的。”
“……”原來是背啊。
季杭不大好意思地笑了下,爬到男生的背上。
走出藥店後男生問:“你家在哪?”
季杭支着脖子,避免和他有太近的接觸,“我家……你把我送回籃球場吧。”
男生愣住,片刻,偏冷的聲線又傳入季杭耳中:“你還要回去賣水?”
這樣的聲音很輕易就讓人有距離感,季杭繃緊下巴,說:“沒有。我家鑰匙被我用來拆純淨水,丢在旁邊了,我回去拿。”
說完别扭地動了下,“你放我下來,我自己去。”
因為他的掙紮,男生不得不收緊幾分力氣,往籃球場走去。
到了後他将季杭放在水旁邊,把裝在袋子裡的藥和濕巾留下,轉身去拿外套和手機。
拿完準備要走時,一種不可言說的牽絆迫使他看向季杭。
很奇怪。
明明這人有手機,也不再是一點路都走不了的樣子,大概能自己回家,再不濟也能打電話找人接。
但他看着這人梗着脖子裝不在意卻忍不住偷偷看向自己這邊的樣子時,還是走了過去。
這次外套不能搭肩上了,他随意穿上,轉身說:“背你回去。”
季杭坐在原地,說:“不用了。”
男生沒動,也沒轉頭看他,隻是又重複了遍:“上來,背你回去。”
莫名其妙的,季杭忽然想起他最難受的那一刻,惡心想吐頭暈目眩,耳邊還如雷鳴。但他當時哪分得清是什麼動靜,本能地以為自己耳鳴了。
卻不料男生用冷淡的聲音告訴自己。
“你沒耳鳴,那是我的心跳。”
心倏地猛跳了下,季杭連忙捂住胸口,惜命地爬上男生的後背,心裡默默絮叨着,我可得趕緊回家休息。
但當要走一刻,他回頭,聲音低而不舍:“我的水……”
男生背着他頓了足足半分鐘,而後回頭将水也提了起來。
季杭連忙說:“不用了不用了,就扔在這兒吧。”
男生又是冷淡地說了句:“老實待着,你沒多重。”
就這樣,季攤主和他的水,被他的商機送回了家……
季杭家在三樓,沒有電梯,但好在不高,一路上季杭說了無數次讓男生把他放下來,男生充耳不聞,直接送到了家門口。
季杭拿出鑰匙,邊開門邊說:“謝謝你啊,你進來休息會兒吧。”
男生未停留,轉身消失在樓梯拐角處。
季杭“诶”了半天,憋出來句:“那個水錢你不用給了,謝謝你啊。”
季滿謙聽見他的動靜也走出來,見他發白的臉色,問:“這是怎麼了?”
季杭撲進家裡的沙發上,講了自己這一中午的故事。
“真該叫那孩子來家裡吃飯,等你好了,你出去找找他,”季滿謙把水放在門邊,感慨道:“挺稀罕。”
季杭問:“稀罕什麼?”
“這麼熱的天,你去賣水,他去打籃球,但凡你倆有個人是正常的,你倆都碰不到。”
季杭:“……”
他沒過多在意,回到卧室睡了一覺,醒來時天邊一大片火燎的雲。
季杭走到客廳,見到出門回來的季滿謙。
季滿謙拿着兩塊錢,納悶道:“這誰丢的錢,丢咱家門口了。”
季杭立刻問道:“爸,你回來的時候有看見個子很高的男生嗎,還挺帥的,就是不愛搭理人。”
“好像,”季滿謙回憶,“我上樓的時候确實見個男生下樓了……”
季杭立刻往外跑,季滿謙在身後喊:“你跑那麼快幹嘛,你頭還疼不疼?”
季杭一路跑出小區,在拐角時看見男生的背影。
“诶!”他也不知道喊什麼名字,诶了一聲,男生沒有回頭的迹象,還在向前走。
季杭隻能繼續跑,在便利店門口才追上他。
“你、”季杭抓住他的衣角,“我說了你不用給錢。”
男生看着他,季杭這才發現,這人不光聲音冷,目光也冷。
“喝了你的水該給你錢,”男生問,“有别的事麼。”
季杭下意識松開手,說了句:“沒。”
男生就往前走了,沒再回頭。
忽地,季杭音量稍大,問了句:“你叫什麼名字?”
約莫三四秒,季杭聽到回答:
“司雲起。”
便利店的老闆嗑着瓜子走出來,見到他,“哎呦”一聲,“下午是你中暑了不,有個小夥子抱着你問藥店,可着急了。”
季杭笑着答了一句,目視着司雲起的背影。偶然擡了下眼,雲彩被燎得通紅,似乎很燙,落在眼中卻是柔和的色彩。
司雲起就走在那片色彩中。
季杭終于有了閑暇,聽到便利店外放的歌曲。
是一首紅遍大江南北的歌,聲音在陳舊的音響中響着,此刻正唱到那句——
“緣分落地生根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