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誰都有當壞人的天賦的。
最起碼江高遠沒有。
他生前是個好人,死後又殘留人性,而鬼的力量來自于惡念,周正陽的惡念顯然比他多得多。
這也注定了他在面對周正陽時會落于下風。
當江高遠抱着必死的決心沖過去時,是想要把周正陽的魂魄撕碎,哪怕是同歸于盡。
可他沒想到自己絲毫沒有還手之力,甚至都沒有觸摸到周正陽就被制伏。
周正陽如同拎雞仔一樣把他高高舉起,任憑他怎麼掙紮都無濟于事。
“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你真以為這麼久我對你視而不見是覺得愧疚?”
周正陽輕蔑的眼神讓他知道自己是在飛蛾撲火,是他忘記了死亡時對周正陽的恐懼有多深。
他艱難想扭動着頭想要再看一眼那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年輕人卻都辦不到。
黑影在周正陽手裡如瀕死的動物一樣劇烈掙紮,頃刻間把元兮拉回了電梯井底,是江高遠骨肉盡碎,七竅流血的畫面。
元兮的雙手顫抖,眼眸中布滿紅血絲。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周正陽現在已經被元兮千刀萬剮了。
他咬牙切齒的看着周正陽:“你應該感到愧疚,更應該下地獄贖罪。”
周正陽轉過了頭,掃視這不自量力的年輕人,還沒有人類敢用這種态度對他。
不過,他現在更對手裡痛苦掙紮的黑影感興趣。
這是兩人死後第一次正式的相見,他早就想見見這個他親手殺掉的人。
“你叫江高遠,”周正陽看向黑影,似乎在回憶曾經的歲月,“我把你推下去是一切的開始。隻是,讓我沒想到的是印國豪那個蠢東西竟然也敢把我推下去。”
他調轉語調又說:“不過沒關系,就算我死了這裡依然是我的所有物,而你永遠隻是一個小保安,既然你這麼找死,我就成全你。”
他的虎口突然用力,被高舉的黑影緊跟着掙紮的更加激烈,如同陸地上缺水的魚,雙手雙腳亂踢亂擺,整個身體在周正陽手裡打顫。
元兮的心跟着被揪起來,他眼露寒光冷聲道:“你不會的,你不敢。”
周正陽的臉上明顯不悅,這個年輕人三翻兩次對他插嘴。
不過,他的力道似有松動,轉過身饒有趣味的掃視着他。
随即嗤笑着問:“你說我不敢,我為什麼不敢?”
元兮的視線從他的虎口移到他那讓人生厭的臉上,語氣出奇的平靜:“因為人鬼有别,你已經不是生前的那個人了。”
周正陽不明所以的看他:“你拖延時間的手段真是低級。”
元兮沒有在意他的嘲諷,眼眸中滿是輕蔑。
“你在這棟大樓裡圈養惡鬼,不過是想延續這棟大樓曾經的榮光;你對這棟大樓深徹的執念,不過是因為你臨死前被算計沒有從中得利。”
他往前一步繼續說道:“你不敢讓高哥出事更是因為你死前最後的執念——害怕自己會遭遇和他一樣的事兒,對吧?”
周正陽像是被戳中了痛處,突然惱羞成怒的呵斥他:“你在說什麼屁話?”
“我說什麼你清楚得很,他死了你緊跟着就死了;他變成了鬼你也變成了鬼。如果他魂飛魄散,你也會魂飛魄散,因為這就是厲鬼才有的執念。”
元兮繼續嘲諷道:“我見多了你這種橫死的厲鬼,不可一世、唯我獨尊,總以為自己是天下最厲害的東西,其實不過是因為一些讓人惡心的執念賴在人世間而已。”
元兮的話終于激起了周正陽的怒氣。
周正陽怒視着他,卻故意捏着黑影的脖頸不斷收緊:“想要他死的不是我,是你。”
他要用江高遠的魂魄來報複元兮的口無遮攔。
黑影的脖頸被捏成了長條,就好像下一秒就會頭首分離。
元兮看着這一幕差點把下唇咬出了血,卻依然故作鎮定:“他死,你也會死。”
周正陽怒火中燒,維持了許久的生前模樣已不複存在。
他的皮膚整塊整塊往下脫落露出血肉和白骨,眼球挂在臉上,能看到皮膚之下的頭骨。
元兮捂住嘴别開了頭,仿佛周圍都是腐肉爛泥的味道。
如果不是元兮在黑影的記憶裡見過,真的要被這一幕惡心吐。
周正陽晃動着沒有舌頭的齒骨譏諷他:“你挑釁我不就是想讓我抓了你,放了他麼,不可能。”
他緩緩伸出血肉模糊的手拽上黑影的一條手臂,猛地用力,手臂直接在關節處斷開。
黑影像是觸電一樣在空中劇烈的抖動,被周正陽扯下的黑色手臂也跟着劇烈顫動。
斷裂處持續不斷的散發着黑氣,與噴湧而出的血液如出一轍。
“不要!”元兮癱軟着腿向前一步,紅着眼慌了神。
片刻之後,不管是黑影還是殘肢都沒了動靜。
“周正陽你個禽獸 !”
元兮突然開口大罵,沒想到周正陽真的幹出這種事,“你隻配下地獄,我不會對你手軟的。”
周正陽毫不慌忙,還有些得意:“你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說。”
他對着空氣大吼一聲,整棟樓四面八方傳來百餘隻厲鬼的回應。
元兮之前推測這棟樓裡大概有十餘隻厲鬼,經過周正陽這一吼,他意識到隐藏在暗處的厲鬼遠不止如此。
是想把他們召喚過來殺了自己嗎?
如果是的話,就來吧。
元兮靜靜地伫立在原地等待着接下來的暴風雨,他要讓周正陽知道,不管是幾十、還是幾百,多少厲鬼來了都沒用。
周正陽随手把黑影的手臂殘肢仍在地闆中,一揮手打開了緊閉的房門。
門口緊接着走進來一隻渾身濕漉漉的惡鬼。
元兮側目而視,卻沒想到這隻惡鬼竟然越過他徑直走向地闆的黑影殘肢。
蹲下身拿起來撕扯着啃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