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走了。”蘇禧青和江似雲對視。
江似雲閉上眼睛,白睫顫抖。
“不要裝睡。”
蘇禧青見此,轉過身不看他,江似雲的頭失去支撐,半張臉陷進柔軟的被子裡面。
蘇禧青閉上眼睛,微微蜷縮身體,剛要準備休憩,身後傳來低而沉的聲音:
“青青,不要讓我走。”雖是清冷卻極為懇求的語氣。
“你剛才想要殺我。”蘇禧青語氣平靜地陳述事實。
他的聲音隐在洞外接連不停、叮咚作響的雨裡。
山洞再次陷入沉浸。
半晌後,江似雲的臉頰陷在被子裡,隻露出半張側臉,素來清冷的眸子此時摻雜着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探究。
望着眼前面料極其柔軟、以至于透露出肩胛骨輪廓的衣服,他伸手想要撫摸,隻差半寸時,卻停了下來。
修長指尖微微蜷縮,眼底滿是猶豫。
他自上而上,隔着虛空,用仿佛凝成實質的目光,去描摹那個隐藏在衣服下方病态突起的骨頭。
那般纖瘦,似乎隻要微微用力,便可以輕易折斷。
與狐妖活潑的性子不同,他的身子,如同一具破碎爛布強行拼接在一起、偶然灌注靈魂的幹枯木偶,隻有透過那閃爍星子般的雙眸,才能看出他内在是充盈的。
江似雲小心地勾起一縷烏發,仔細嗅聞上面寡淡的草藥香,狹長的眸子撩起,眨也不眨地盯着蘇禧青裸露在青衣外纖細白皙的脖頸,内心隐隐有湊近咬上一口的念頭。
思索片刻後,江似雲微微偏頭靠近。
溫熱的呼吸打在脖頸上,隻差分毫,便可用牙齒穿破皮肉,再次品嘗那甘甜血液。
他眸色微暗,雙唇微張剛要咬上去,嘴裡就被伸進來一根手指,橫在他的齒間。
江似雲眨了眨眼睛。
蘇禧青眸光平靜,“你要咬我?”
江似雲用牙齒輕輕研磨口中的纖長的手指,随後腦袋靠後,低聲說:“沒有。”
“我看見了。”
“……”
江似雲閉上眼不說話。
“逃避解決不了問題。”蘇禧青無情指出。
江似雲低頭,半蜷縮身體,腦袋埋在蘇禧青的懷裡,似乎這樣,便能掩蓋他方才不軌的念頭。
蘇禧青見此,呼了一口氣。
夜雨下了一整晚,蘇禧青醒來時,天已經亮了,他身上蓋着江似雲殘破的血衣。
本來站在洞口的江似雲見他醒來,走到他身旁坐下,
“前夜是你将我抱回床上的?”蘇禧青掀開身上的衣服問。
“青青。”
“嗯?”
“青青。”
“……”
想起他昨夜那句話——喜歡這個稱呼,蘇禧青便不再回應,任由他像隻小狗汪汪叫自己的名字。
火堆已經熄滅,蘇禧青坐起身,才發現,他整個人被不知名的果子包圍。
“你找的?”
“嗯。”他輕輕應了一聲。
蘇禧青撿起一個果子,放置在唇邊,咬了一口,爽甜爆汁。
江似雲跪在他身前,望着他,像是讨要獎勵的大狗狗。
蘇禧青吃完後,見江似雲仍然跪在哪裡,盯着自己看。
他動作一頓,試探地誇獎說:”這個果子很好吃,謝謝衛凝。“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江似雲便收回目光,不再盯着他看。
蘇禧青咬了一口果子,收回視線,原來真是要自己誇他。
天色薄涼,頂着雨後潮濕的森林,兩人回到小院。
還沒等走到小院,卻見宋楚樂站在那裡,一見到蘇禧青就撲了過來,嗓音哽咽道:“哥哥,你去哪裡了?我好擔心你。”
“我去河邊抓魚,别擔心。”蘇禧青安慰道。
“哥哥騙人,魚在哪裡呢?”
宋楚樂眼尾發紅,委屈地質問。
“魚啊,魚在哪裡呢?”蘇禧青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江似雲,語氣飽含歉意:“抱歉啊,池安,雨下得太大了,沒等抓到魚就躲進山洞裡面了。”
宋楚樂眼裡蓄着淚水,“哥哥,你下次還想抓魚,可以找我,我抓魚很厲害的,你不要抛下我。”
他說着,低頭抵在蘇禧青的肩膀上,流下來的淚瞬間将蘇禧青肩膀上的衣服浸濕。
嗓音悲切,依依不舍。
一副蘇禧青不答應,他就要懸梁自盡的可憐模樣。
盡管知道這都是裝的,蘇禧青的心卻還是快要化成一灘水:
“不會了。以後都不會了。去哪裡都帶着池安。”
他話語溫柔,細膩得如同溫水,流淌在心裡。
宋楚樂的哭聲漸漸停止,滿是淚水的臉頰緊緊靠在蘇禧青的頸窩處,汲取他衣服上的草藥香,像是重新找到媽媽急不可耐的幼崽,忍不住嗅聞他身上的味道。
那副委屈可憐的模樣,除非是鐵石心腸,否則任誰看了都無比動容。
蘇禧青忙輕聲細哄,不自覺便将江似雲晾在一旁。
江似雲凝望着蘇禧青擔憂的側顔,目光灼灼。